快。她朝稻娘点点头:“你尝尝看,比你爱喝的梨花春还好呢。”她又笑问春琼泉:“此酒可有名字?”
春琼泉笑嘻嘻地眨眨眼睛:“此酒与我同名。”
张清灵赞道:“怪不得了。”
春琼泉抽出一双金筷,笑问:“小娃娃要不要尝尝?”
张清灵略一思衬,便点了头。
春琼泉便用筷尖略蘸酒液,哄小十一伸出舌头来。一滴酒滴到小十一舌尖上,他好奇又害怕地发出一声叫喊,一头躲进张清灵怀里。众人大笑。
过了一会,他又捂着眼睛,乌溜溜的眼睛从手指缝里偷着看人,拱啊拱啊,钻了出来。张清灵把他抱正,他不肯坐下,匝巴匝巴嘴,手指着春琼泉手里的酒碗,示意还要。春琼泉怕小人儿喝醉,就不肯给了。
此时,烤鱼和鱼汤都已经飘出了异常鲜美的香气。张清灵用束少年递来的银勺,舀了小半勺鱼汤,在唇边轻轻吹凉,喂给他喝。小十一张口就喝了,眯着眼睛,很是开心的模样,也就不要酒了。张清灵又夹了些嫩嫩的鱼肚肉喂给他,小十一就美美地吃了。
束少年双掌相对,银光跃动,出现了一沓银碗。他用银碗将鱼汤分给众人。
大家又吃鱼,又吃酒,周身温暖如春,所食又是这世间无上美味,真像在仙境一般。
春琼泉吃了鱼,又吃了两大碗酒,脸上浮起了薄红,艳丽更胜海棠百倍。她忽一旋身,双袖一展,像一只翩翩的蝴蝶。随着这一舞,她喉中发出一道带着醉意、却依旧清婉至极的歌声:“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她越舞越快,几乎已成一道残影,倏忽而东,倏忽而西,若流风回雪,似飞鹤惊鸿。“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
随着她的歌舞,束少年袖出一支银笛,不似人间的仙乐便从这根银管中流泻而出,飘荡一室。张清灵手握金杯,醺然如醉,恍惚觉得,不止是这个空间,仿佛整座山都在随春琼泉的舞蹈摇晃,和束少年的吹奏共鸣。
不止如此,雷声急又吐出一丝火线,化为一张花纹古朴的铜瑟。它伸出茸茸的胖虎爪,在弦上弹奏起来,在清亮的歌声、欢悦的笛声中,又添加了沉重的节奏和冷厉的杀声,琤琤瑽瑽,入耳动心。
稻娘已经彻底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张清灵笑对谢子文道:“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乱如麻……今日方知,嗝,虎果然会鼓瑟。”
谢子文与她碰了一杯,面上微红,露齿而笑。
张清灵想起山中被他救护的事,就说:“还未谢过你救我……”
谢子文摇头:“张娘子还救我两次呢。”
张清灵笑说:“你又不是凡人,哪用得着我救,我这条性命,才实打实是你救的,我当谢你。”说着便起身要福上一福,谢子文忙把她扶住了,硬是不肯。
张清灵便问起:“你真的能将别人的伤处转移到自己身上?你跟钱广源说的,可是真的?”
谢子文解释道:“其实,那不是我的本事,是土地爷爷教我的治愈法术。我学艺不精,目前只能把别人的伤处转移到自己身上,再施法治愈。”他拉下一截袖口来,那段手臂乍看光滑洁净,细看却还留有多处细微疤痕。“伤得轻的,当场就治好了。伤得重的,十天半月也消化不了,会留疤。”
说到这里,张清灵就伸手拨开他额前几缕发丝,在他额头上仔细辨认,果然并未好全,那里是新生的皮肉,还有两道浅浅伤疤。
谢子文抬手遮掩道:“不碍事,这是连伤了两次,来不及长上。这伤不算重的。”
张清灵疼惜道:“这还不算重的,怎样才算重的?都能要了两个人的命了。”说着,她就在他额上吹了吹,轻轻揉着。
谢子文被这只柔软温热的手轻轻揉着额头,有点儿不自在,又有些贪恋这种感觉,像母亲,又像长姐……这,就是母亲的感觉吗?
张清灵一边揉,还在他耳边轻轻说着:“呼呼,痛痛飞,痛痛飞。”
他眨了眨酸胀的眼睛,随手用衣袖在脸上一蹭,藏起了一滴匆忙流出的泪水。
张清灵心细,便帮他遮掩,引开话题:“我跟着父亲,也算学过一些道术,本以为熟知精魅之学,这次进山,方知见识浅陋。前几日袭击我的,应该是双石尸精,是山中石打死的无主孤魂之精,我却低估了他,自己受了伤。像春琼泉、束少年、雷声急这样的,更没地儿见去,若不向我道明身份,我是万万猜不出来的。那你呢,你是什么精魅?”
这一次,谢子文沉默得有些久。半晌,他举起杯来,金壶飞起,替他斟满一杯。“他们不是人,可我是人,我曾经是人。”他缓缓顺喉喝下,“我也曾经是人,肉体凡胎,父精母血。”
春琼泉仍在歌舞,束少年仍在吹笛,雷声急仍在鼓瑟。天地昏乱旋转,他身边却静如永夜。
“有过生父,却不如无父。有过生母,却不如无母。”谢子文看看张清灵,又看看小十一,目光逡巡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