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对这种带了敌意的尾随有着近乎本能的灵敏,任是他们一路藏头露尾的刻意落了些许路程,她依然从一开始便有如芒在背的感知。
“原是怕你们在半路改道,才未设伏而是尾随,没料到沈大人深藏不露啊,”灰衣人渐渐定了心神,倒也不再遮掩,径自开始复盘自己这方的疏漏之处,“如此想来,大约在范阳时,我就已将人跟丢了?”
九月初三当夜,使团在卫城范阳的官驿过夜……实在是轻敌了!
灰衣人的主人在推演整个过程时,从头到尾未将那个平庸至极的沈蔚放在眼里,竟让对方钻了这样大一个空子。
此刻细细想来,范阳有沈家的产业,也有众多以沈蔚名义收留的剑南铁骑阵亡将士遗属,沈蔚想在范阳城内瞒天过海,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薛轻烟笑着拱手抱拳,向那灰衣人行了个有些走形的江湖礼:“沈大人托我转告,承让了。”
使团车队中的随行众官已陆续下了马车,在侍卫队成员的保护下列队于薛轻烟身后。
灰衣人的嗓音中有些挫败的恼意,咬牙道:“诸位大人留下仪仗车马及国礼,便可自行离去了。”
“多谢。”薛轻烟昂首浅笑,举步向前。
灰衣人出京时接到的指令是,只要留下杨慎行及国礼即可,不必要谁性命。眼下虽杨慎行脱逃,至少留下了国礼,也算他不辱使命,没必要对薛轻烟及她身后这些文官下毒手。
可他瞧着眼前的架势,这群文官像是疯傻魔障,明明没了车马,没了国礼,没了仪仗,竟像要两手空空走到东宁?!
灰衣人于心不忍,清了清嗓子,怔怔道:“薛大人,前路叵测,不如返程。”
薛轻烟并不停步,笑意映着灰衣马队剑刃寒光,不急不躁:“国之大事,虽死,必至。”
她是太常寺主簿薛轻烟,她是本次使团的副使,她愿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用双脚丈量从此处到东宁王城的千里之行。
这大约就是所谓文官的骨气吧?灰衣人对此报以轻嗤,却不再理会薛轻烟一行,只振臂一挥,示意身后的手下上前检查仪仗中的国礼。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灰衣人蓦地想起薛轻烟先前那抹奇怪的笑意,如梦初醒。
他顿时大喝一声:“国礼并不在仪仗之中!”
随即调转马头朝那正加快步伐试图往道旁林间藏身的薛轻烟挥剑而去。
薛轻烟回头一见灰衣人追来,忙大声喊道:“张吟!再不现身,你的未婚妻便要埋骨此处了!”
话音刚落,一道如魅般的身影似是从天而降,长剑狠狠挡住灰衣人杀气腾腾的剑锋,并将灰衣人自马背挑落。
同时伴着一声认命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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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沄城南郊,浣纱渡。
“像是要下雨了,”苗金宝将手遮在眉骨上,向江面张望着,“船怎么还不来?”
真沄是边陲小城,通常在日落之前便会关闭城门,因此来往这江上的船只总是早早靠岸进城。此时夕阳已没入山间,渡口再无旁人,江面上空空荡荡,全无白日里的热闹喧嚣了。
九月初三那日,因沈蔚发现有人尾随,当夜使团众人入驻范阳城内的官驿后,杨慎行便召集使团众官简单说明的情况及后续安排,随后在沈蔚与苗金宝的陪同下趁夜出城,连日跋涉,绕小道直奔真沄南郊,打算按原定计划自水路往东宁王城与薛轻烟一行汇合。
无论是走陆路的薛轻烟一行,还是走水路的杨慎行三人,只要出了真沄地界就是边境,无论身后尾随的是哪方势力,都绝不敢冒着造成东宁方面误会的风险轻易越过。
沈蔚心知杨慎行做事一向周全,既他已提前安排船只前来接应,那便一定会来。
于是她也不着急,只是忽地瞪向身侧的杨慎行:“等等!你先前说,他们的目标是你……和国礼?”国礼比使团还先出城,并不在仪仗之中,那些人早晚会发现这个事实的啊!
“薛主簿不就成了泄愤的靶子?!”苗金宝在前头听了一耳朵,立刻惊恐回头。
杨慎行轻笑:“你们以为张吟的身份为何会恰巧在出使之前被揭开?”
张吟刚刚以张宗巡嫡孙的身份袭了护国将军衔,眼下正是举国瞩目、朝野关切的大红人,是以无论哪一方势力都不敢轻易动他,否则谁也不好说会引发什么后果。
“你是说,张吟会跟上使团仪仗?那万一他不跟呢?万一他根本不知此行内情呢?”深秋的江边暮气湿热,沈蔚一手握着椒图刀轻抵在腰间,一手在脸颊畔猛扇着风,只觉自己的脑子糊成豆花了。
“若他不知,就自会有人将薛轻烟此行有危险的消息及时传达给他,让他不得不跟。”杨慎行笑得胸有成竹。
苗金宝也退过来拢在沈蔚身旁,好奇地向杨慎行询道:“可是……届时他们发现您不在仪仗之中,国礼也不在,即便那些人不敢拿张吟怎么样,也难说会不会就对薛主簿……”
“你觉得,张吟会眼睁睁看着旁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