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醒时不知今夕何夕,只觉浑身酸痛,尤其身下宛如炭烤,想来红肿不堪,也不知还能不能走路。他不想看,亦是不敢看,抓着床帐费力地起身,见床榻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心尖一颤。
“兄长”易水不由自主地抬头去寻易寒的身影,却不料撞进一抹朱红,心如刀绞。
“大大皇子?”他绝望地敞开腿,见腿间血红,泪瞬间决堤。
易水原以为是与兄长缠绵,不曾想站在窗边的竟是朱铭,那些兄长施救的画面通通是臆想,他瞬间恸哭出声,听见沉稳的脚步声以后更是肝肠寸断,哀嚎着往床角缩,等手臂被扶住时,早已忘了自己与大皇子身份有别,握紧拳头刚欲反抗,耳边就传来温柔的叹息。
“这般痛吗?”
“兄兄长?”易水立时呆了,抹泪细看,身边是穿了朱袍的易寒,他顾不上细想,扑过去点头,“疼,兄长我疼。”
“让为兄看看。”易寒按住他的头,轻柔地拨开腿,只一眼就忍不住叹息,“是为兄的错。”
“兄长。”易水含泪摇头,搂着易寒的脖子喘息。
易寒身上没有药膏,见弟弟痛得泪水涟涟哪里忍心让他走路,直接用衣袍把人抱起,走出屋门时四处看了看,确认无人才往外走。易水虽困乏,理智尚存,攥着兄长的衣袖轻晃。
易寒像是知他烦忧,沉声安慰:“无妨。”
“兄长”易水急得拼命挣扎,牵扯到腿间,又痛得痉挛。
“别动。”易寒脚步微顿,半眯了眼睛瞪他。
易水愣住,胆怯地垂目,终是不敢忤逆兄长,沉默着被抱出了阁楼。此时已过午夜,宵禁时期街道上连半条人影也没有,易寒许是怕他挨冻,双臂收紧,又绕至院中,继而取出怀中火石,在易水的惊呼声里引燃墙角的草垛。
冬日风冷,可架不住草料干枯,北风一卷火舌就舔上二楼的木窗,焦糊的热浪逐渐翻涌,易寒用袖笼捂住他的口鼻向后退了无数步,一直退到街角的阴影里才松手。
“易水。”易寒甚少叫他的名字,“你少时痴傻,如今思虑清明,可还听得懂我说话?”
易水自然点头。
易寒反握住他的手,指腹沿着纤细的手腕滑入掌中:“朱铭虽被废黜,到底是皇室子孙,若是他的死讯传入皇城,你我定然难逃一死,为今之策只有以一场大火掩盖事实。”
“可”
“可朱铭是皇子,若是他死,就算当今圣上再不喜欢他,也会为了皇族颜面派人彻查。”易寒比易水想得周全,面容在火光的映衬下逐渐温柔,“所以不能让朱铭死。”
易寒慢慢俯身,鼻尖与他的轻触:“易水,你记住,今日葬身火海的不是大皇子朱铭,而是我。”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不知是不是因为烟火缭绕,眼角又涌出了泪:“兄长?”
“别怕。”易寒替他擦泪,“为兄护着你。”
易水哭着摇头:“兄长,你你如何装得了朱铭?音容相貌皆不同若被发现”
易寒将外袍脱下披在他肩头:“我不会立时出现,等火势蔓延,众人见不到大皇子自然会寻,半月后便会出现一个被火烧伤,容貌尽毁,连声音都改变的朱铭。”
“大皇子本就被贬,不死已是万幸,谁还会去关心一个不得宠的皇子?”易寒起身去望火势,见楼阁置身火海,又回身扶易水的手臂,“只是我的死讯还需你带回家中。”
焦糊的风吹醒了易水,他猛地站起,又跌进兄长的怀抱:“连父亲都要瞒?”
易寒没有答话,只用手指摩挲易水的唇,摸了片刻忽而低头吻过去,滚烫的舌探进他的口腔粗暴地搅动。易水不明白兄长的心意,仰着头费力地迎合,心里涌动着满腔苦涩,最终又化为了泪。
“你知为何是我来救你?”
他一怔。
易寒说完只笑了笑,转而道:“易水,我走以后你不能写信与我,也不能与旁人提起任何关于朱铭的事。”
“那那何日你我才能”易水颤抖着握住易寒的手,“才能再见?”
“为兄不知。”
“不知?”他慌了,死死揪着易寒的衣袖不放,“兄长的意思”
易寒打断他的话:“就算不能再见,为兄亦可护你周全,只是今日本该陪你”易寒话未说完,修长的手指就探进易水腿间温柔地拨弄,“毕竟弄疼你了。”
他兀自摇头,说不疼。
“都哭成这样了,怎会不疼?”易寒无奈道,“易水你记住,往后家中只有你,你要想法子护娘周全,劝诫爹不要在朝中结党营私,切不可参与党争。”
易水越听越是心惊:“兄长是不肯再回来了吗?”
夜风忽然比易寒更沉默,他刚因与兄长缠绵的喜悦尽数退却,咬牙扯住易寒的手往小腹按:“那若是我若是我”
“易水。”易寒的嗓音带了丝浅浅的笑意。
他颓然松手,终究羞怯,但烦忧转瞬袭来:“你是想躲我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