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两个儿子,各有各的营生,且都成年,大致也能照顾得了自己;
太太有些积蓄,倘若只是衣食无忧,不讲究富贵派头,也够过完后半生;
只有妍儿,为人脾气……也确实是被他和崧儿这对父兄宠坏了,且终身大事至今无着落,倘若真的沦落为穷姑娘……她又怎么能受得这样的苦!
顾永昌指尖抖了一下——被烧得通红的烟头烫了手。
他将烟头丢进了瓷盘中,拿定了主意。
顾永昌和周德征私下里一次会面。
顾永昌开口定购一千条德国制好枪,周元帅却只是摇头笑说:
“外面果然谣言多,尽说我手里几千条德国枪,真正好笑!明明我周德征多年前就已经弃军从商,在上海做个小财主。只是毕竟军队出身,压箱底的一些货还是有的。这不,开战了,我周德征也知自己是中国人,别的忙帮不上,这压箱底的货中,挑选了最好的三百支毛瑟,自己再掏腰包找老熟人购得二百条KA98K机枪,凑成五百,捐给冯司令,当然不敢要一个铜板,算是周德征一点点的爱国之心。顾老板在这个时候找人买/枪,真正奇怪了。城外咱们中国人军队,这个时候就算补充装备,也不至于找你我买/枪呀。如今我们这些做老百姓的,不过是尽已所能捐钱捐物罢了。非常时期,做军火生意,一不小心,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骂‘发国难财’,再赔上身家性命的。顾老板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德征说到这里,端起茶碗开始慢慢品茶。
顾永昌却笑道:“周老板严重了。都是生意人,当然是生意为本。城外战况正烈,最终结果如何,也不在于或多或少这一千条德国枪。只是对方开价的确很好。他们开出的是这个数字……”
顾永昌对兀自品茶的周德征,小声说了个数字。
周德征放下茶碗,笑道:“顾老板的生意经,我也不是不能明白。正如顾老板刚刚所说,这战况结果如何,和有没有这一千条德国枪,确实没啥关系。只不过……唉,别看我半生军涯,如今做了多年财主,早已变得胆小。就算我有心做生意,也实在是没有冒着被骂‘发国难财’的胆子。不过嘛……”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顾永昌盯着他。
周德征又愁眉苦脸道:“我是为一个朋友胆小——他倒是有一千条德国枪,要在两天后的深夜,午夜十一时到十二时,八字桥附近,再悄悄运到冯司令那里。据说这一千条枪是个惊喜,冯司令及其手下原本不知情。这么悄悄运过去,给大家一个大惊喜。可这样的惊喜,倘若路上有什么闪失,被人劫了,可就是糟糕之至!顾老板,你可知有什么妥当人,帮忙护送这批枪,好悄悄地、突然地送过去,给冯司令一个大惊喜?”
他说到最后几句,已然眉头舒开,脸上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顾永昌也笑了,笑得眉头舒展,当即道:“周元帅说的妥当人,我去查访一番,争取到枪械运送当晚,找到!”
“那就有劳顾老板帮忙打听了。”周德征拱手道,“别忘了,两天后,就是大后天,我朋友的一千条德国枪械,深夜十一点到十二点,八字桥附近!”
两天后,周公馆。
夜,十时,一辆军用卡车,开出了公馆大门,开出没多远,却戛然停下。
一个蓬头垢面又破衣烂衫的小贩,嘴里叼着点燃的烟头,肩上挑着一大挂鞭炮,一瘸一拐地挣到卡车面前,拦下整辆车,取下烟头,尖着嗓子喊:“大爷们,行行好,买下这挂鞭炮吧!”
卡车停下,有人从车窗探出半截身子,不耐烦地喝令他快滚。
小贩一手拿一闪一闪的烟头,一手高举鞭炮,还在嚷:“一挂鞭炮才一块大洋,买吧买吧!”
“一挂鞭炮一块大洋,真会做你奶奶的生意!再不滚,老子把鞭炮点燃了全塞你裤腰里!”
车内有人粗俗不堪地喝骂,还想下车打人,旁边司机制止他:“看样子是个失心疯,今晚有正事要办。把他打发了,咱们快走!”
正说着,已经有三名周公馆的下人走来,个个开始撸胳膊挽袖子,还没走近就冲小贩嚷:
“敢拦在这辆车前,你还想不想活了?”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再不滚,老子踹你的屁股!”
其中一人抬脚就要踹,小贩啊一声大叫,直接扯下一截鞭炮再用烟头点燃了丢过去,连连倒退好几步,还拍着屁股跳嚷:“你要用脚踢俺的屁股,俺就扔鞭炮炸你的屁股!”
一截点燃的鞭炮果然吓得三个公馆下人抱头鼠窜而去,却也引得车尾多名膀大腰圆男子纷纷跳下车,持枪而来,在烟雾中看到一个乱跳乱嚷的小贩,已经有人拔枪对准他,喝道:“小子,还不快滚,赖在这里,找死是不是?”
“大爷们不买鞭炮就算了,还想让俺死!可俺偏偏不想死!”小贩尖着嗓子大叫,二话不说,将手中的烟头,点燃了整串鞭炮,呼啦一下,全都扔了过去。
一时间鞭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