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手钏是红色的,一点红玉光芒照到她脸上,她的脸也是红的!
她脸色绯红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突然伸臂抱住他,把脸埋进他怀里,抱他抱得紧紧的。
顾维崧只觉得衬衣被打湿,知道她又在他怀里哭泣,轻拍她的肩膀,道:“只是一个手钏而已,你喜欢的话,我以后送你更多更好看的首饰。”
“可再多再好看的首饰,也比不上这件——维崧送我的第一件首饰!”孙娇茜流着眼泪抬起头,又笑着对他说,“这件手钏,我会一直带着,带在手上,哪怕一直到老,到死……都不会摘下!”
说着,她已经将手钏戴在了雪白的酥臂上,轻轻抚着那温润的红玉,神情间已是珍爱之极!
顾维崧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好生后悔,这段日子,竟是离别前,和送白蝶菲的礼物做了比较,才想到送她一件“不太高价”的玉手钏。
他真应该早早送她几件更好更贵重的首饰!
想到明天就要上船了,不能在大饭店多逗留。他又抱过孙娇茜,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稍一迟疑,还是嘴唇向下,又吻住了她的唇。
她在他怀抱里颤抖着。
他突然放开她,退后一大步,对她道一声:“保重!”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
一天之内,给两个姑娘,送上两份价值相当的礼物,再一先一后吻上了两人的唇。
这算“一碗水端平”吗?
他还是公认的“正人君子”呢,可在自己的感情上面,简直是越来越乱七八糟了!
十六铺。
早早等在码头上的林晨枫,特地穿了一件上海随处可见的宝蓝色茧绸长衫,拎了个寻常的柳条箱。在人群中驻足良久,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林晨枫立刻回头,见是一个穿着灰色布衫的男子,戴着眼镜和草帽,唇上还有一簇小胡子。男子身边,是个穿青色布衫和黑色阔脚裤的姑娘,扎着两个麻花辫,脸色黄黄,也戴着眼镜。
林晨枫瞪大眼睛使劲盯着两人看,才认出是伪装了的顾氏兄妹,当下笑了,笑着还没开口,“面目全非”的顾维崧伸指到唇边,示意他噤声。
顾维崧低声道:“朋友,我和我妹妹现在姓赵,赵钱孙李的赵,你叫我赵大哥,唤她赵小妹好了。记着,如此称呼在船上可不能喊错。”
“这个自然,赵大哥和赵小妹的嘱咐,小的一定铭记在心!”林晨枫呵呵笑道。
顾唯妍在旁却明显不高兴了,没好气道:“穿这么土气难看的破衣裳也就罢了,还故意找来不知什么黄粉擦在人脸上,扮得像个黄脸婆的女教员,丑也丑死了。”
“怎么会呢,顾小姐如今这番打扮,比平时的模样,是另一种好看,顾小姐分明就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林晨枫真诚道。
顾唯妍倒也不多言语了,挽着哥哥的臂膀,低下头,脸上一层黄粉下,慢慢泛出一点红。
“顾公馆外有几个穿便衣的日本人看着,我和妍儿是扮成下人一大早藏在买菜车里才出来的。好在没有日本人跟踪,事不宜迟,快快上船。”顾维崧一手拎着一个明显沉重的柳条箱,一手拉过妹妹,然后示意好友跟在身后,挤在人群中上了轮船。
三人挤在三等舱。
轮船鸣笛响。
顾维崧敷衍着身边妹妹“开船后就换到一等舱”的要求,只在心中暗道一声侥幸——眼看着船就要开启,只要开了船,离了上海,不出意外,总是能平安到香港。
到香港,即平安!
然而,他还是没有等到轮船开启。
舱门打开,几个日本人突然闯入,每人拿着一张照片,对比着舱内所有年轻女客。
没等一众人走近,顾维崧三人都发现照片上正是顾唯妍!
黄脸皮的顾唯妍,到如今也知事情之轻重,一言不发,低着头,紧紧倚着哥哥,旁边是林晨枫,就坐在角落里。等日本人拿着照片走近,打量她几眼,再从她面前走过……顾林三人提起的心刚刚放下,突然一个日本人又回头,再打量顾唯妍几眼,用日语对同伴说了几句什么。
转眼几个日本人全都围了上来。
林晨枫之前说顾唯妍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真不是夸大其词——即便戴上眼镜,衣着土气,且在脸上故意擦黄粉,可她坐在三等舱一众旅客当中,仍然是个难掩丽色的漂亮姑娘。
一个日本人伸手去摘顾唯妍的眼镜,顾维崧林晨枫同时护在顾唯妍面前。
周围一片惊叫声中,几个日本人纷纷掏枪对准两人。
顾维崧和林晨枫对视了一眼。
顾唯妍突然从两人身后挣出,面对日本人,怒道:“不就是想摘眼镜吗?”
她自行摘去眼镜,重重摔在了地上。
又一个日本人突然伸手,用一块浸湿的手帕,在她脸上擦下一半的黄粉。
几个日本人叽哩呱啦用日语说着什么,高兴得大笑,很快有一人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