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
在闻歌怀中,睡得那般沉静的容颜,明明那副躯壳已不是他的骨血,但他光是看着,坚硬的心,却已软得一塌糊涂。恍惚间,便想起了,他还在襁褓中,在他臂弯里,他们父子相依为命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便是自己活下去的全部力量与勇气的由来。最初的时候,只是想着什么,哦!想起来了!最开始的时候,连活着对他们也是奢望的时候,自己的愿望卑微得可怜,不过是他能平安长大,罢了。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将这点儿初心,也尽数忘了?
“万劫!莫再让悲剧再度重演了。从前灵儿对你,一如此时这孩子对那姑娘……你又怎么忍心啊?”
身后的叹息响在耳畔,明明是那么飘忽轻悄的声音,却恍若重锤一般,重重敲在万劫心间,不只响,还生疼,万劫便是白了脸,目光,定格在顾轻涯死白的脸容上,再未朝焉若袖中滚落出来的那两颗珠子看去一眼。
“闻歌。”察觉到一切已是尘埃落定,他们担心的事情应该是不会发生了,凤拾遗也好,寒朔也罢,紧绷的身躯都是瞬间松懈了下来。
凤拾遗走到闻歌身边,蹲了下来,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搭上她的肩头,那一声呼唤,亦是放得极低,像是害怕惊扰了她。
第479章 玲珑殇
闻歌恍恍惚惚抬起眼来,瞧见凤拾遗关切的眼,然后,将眼抬得再高些,便看见了站在一边,也是一脸担心看着她的寒朔。
嘴角轻轻一勾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知道他们担心的是什么,她语调幽幽道。
“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要我好好活着,我自然……会好好活着。”
而后低下头,目光温柔而专注地凝视着怀中人的睡颜,她抬起手,将他嘴角残留的血痕轻轻抹去,将他有些凌乱的发丝顺到而后,将他皱巴巴的衣襟理得平整,每一个动作,皆是有条不紊,虔诚但却慎重。
四下无声,天色渐渐明朗起来。
晨光中,雪玲珑花丛中的两人,美得如同一幅画卷,看的人,却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种刻骨的哀伤。
“可是……寒朔!”
闻歌看了顾轻涯半晌之后,突然低低地唤了一声,嗓音有些嘶哑。
寒朔听得心头一颤,举步上前,一只手,下意识地伸出,想要将她扶起,却不知为何,僵在了半空中。
闻歌总算抬起头来,一双眼,已经哭到无泪,红肿而干涩,她眼中目光却是茫然。
“好奇怪啊!”她喃喃着,双手抬起,捂住胸口,“明明我已经没有心了,这还魂也还好生生的在,胸口破了个血窟窿的人也不是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这里会这么痛?好像……被掏空了似的?”
她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转眼便被吹散在乍起的晨风里……
却是听得寒朔也好,凤拾遗也罢,不约而同红了眼……
风乍起,卷起带着馨香的雪玲珑花瓣。将花丛中的两人包裹……
寒朔抬起头来望天,将眼里的湿意逼退。这神魔之境,真是不祥之地,这么多年,究竟见证了多少的诀别与无望?
“谁啊?”在屋内听到柴扉吱呀的声响,这小小瓦房的女主人在屋内问了一声,然后,拉开门,探出头来。抬眼瞧见推门而入的人,四目相对,都是一瞬的怔愣。
闻歌穿一身柳色的衣裙,难得的清爽,眯起黑金色的双瞳,望了一眼妇人脸上灿烂的笑容,略略一哂,笑道,“路过此地,想来讨碗茶水喝,不知可方便?”
妇人这才从愣怔中醒过神来,然后却是笑了起来,“自然方便,姑娘快请进。”一边说着,已是一边热情地将闻歌迎进了门。
“姑娘先请坐,我这便去烧水。”妇人说罢,便是走了,闻歌抬眼,四处打量着小小的瓦房。一般农舍的模样,但却一样不缺,干净整齐,可以看出,女主人对这个家,很是用心,小鸟衔枝一般置办起来的家,自然珍爱。
身后有脚步声,那妇人已是拎了茶壶过来。
闻歌便是淡淡笑道,“你这家里收拾得真干净。”
“每日里就在这家里转悠,若是还收拾不好,那就没脸见人了。”那妇人爽利地笑着应道。
闻歌又盯着她脸上的笑容看了片刻,看得妇人想要装作不知道都不行了,不由笑问道,“姑娘作何这般看着我?可是我这脸上开了花儿不成?”居然还说起了俏皮话。
闻歌脸上不由也带了疏淡的笑意,“大嫂原谅我冒昧了。实在是因为大嫂长得与我一个故人很是相似,这才失礼多看了两眼。不过……越看我便越知道,自己是认错人了。”
“是吗?这世间,居然还有与我相似之人?”
“像,却也不像。这样貌自然是像的,可这性子……她自来受的约束太多,性子清冷自制,倒是从不曾如你这般畅快地笑过。不过……我想着,她若是能如愿以偿,过上她想过的生活,便也大抵会如你这般……幸福吧?”是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