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卿费力地呼吸着。
卷着血腥味的冷空气灌进他的胸腔里,掠走了他身体里本就匮乏的热量。
当他的意识正模模糊糊地触及到清醒的边缘时,他想睁开眼,但是沉重的倦怠感稳稳地压在他的眼皮上。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强撑开了一点,却只看见一片深色的、模糊的阴影。那片阴影好像在晃动,又好像停留在原地没有动静。在大团的暗色遮掩之下,他看不清那是什么。很是陌生,却好像带了点令他安心的气息。
……啊。
他是怎么……怎么弄成这样的?
贺卿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飘摇在水面的落叶,晃晃悠悠,没有落在实地的触感。
他恍惚地在脑海里捕捉到之前那些惊心动魄的逃亡片段,终于想起来前因。
他的个虫终端在星船上被毁,自然也就失去了与R18的联系。在本身不会使用逃生船、还没有智能助手的帮助的情况下,他只能依靠之前与船员简单闲谈时所粗略了解的知识,来尝试操作。
等他好不容易琢磨出了点门路,乘坐的逃生船却好巧不巧地撞到了废石边上。他看着舱外受撞击后一直冒着火花的外壁,和操作屏幕上飙红的各项数据,只能选择在离得最近的星球上进行迫降。
只是这“迫降”的过程,出了点问题。
他最后的记忆,就是在逃生船急速坠落到地面前,舱内忽然膨胀展开的安全气囊挡在了他的脑前。
还有在失去知觉时,从右腿处传来的、一阵剧烈的疼痛。
“呼……”
视线散开焦距,眼前的世界又再次归于寂静的黑暗。
在他重新昏睡之前,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地擦过了他的脸。
贺卿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天色已经大亮。
他怔怔地躺在硬板的床面上,映入眼帘的尽是陌生的事物。这好像是一间木制的小屋,面积不太大,摆放的设施也很陈旧。他从没有在母星上见过有这样老旧设置的屋子,这有点像是他记忆里地球上所存在的那种房屋。
这是……哪里?
是谁救了他吗?
他想要动,一抬手,却感觉到浑身都散架似的疼。他疑惑地皱起眉来,把被子掀开一角,低头一瞧,看见自己身上被换了身轻薄的衣服,右侧大腿上被单独裹得严严实实,布条上还沾了些血。
而其他显露出来的皮肤上,也都带了或深或浅的擦伤。
“吱呀”一声,他听见门口那传来声响。抬起眼来,他看见一个高高的、面容不清的虫族从外头走进了门来。
那虫族单手端着碗什么,见贺卿已经清醒,便大步流星地走来,把小碗递到他面前。
“……喝,它。”他从嘴里吐出这么两个字。
这个虫族的嗓音里,带着些奇怪的沙哑和别扭。
眼前的虫族有一头长长的银发,看上去似乎疏于打理。乱发遮挡了他英俊的面容,只有那双湖蓝色的眼睛仍然明亮。他身上陈旧得有些发白的衣服,遮挡着宽肩窄腰、饱含力量的肉体。而贺卿从布料上裂了隙的口子看见了对方光洁的胸口——上面没有虫纹,表明对方是雌虫。
贺卿接过了碗,里面是温热的清水。他抿了一口,滋润了有些干的嘴唇。待将小碗放在一后,他抬头看向这个虫族,神情认真地对他说:“非常感谢您救了我,我叫贺卿。请问您……该怎么称呼?”
那虫族却沉默了很久。
就在贺卿快要以为自己是不是问错了什么的时候,他才终于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贺卿之前的问题,只指着贺卿的腿,开口说:“涂……”
贺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那虫族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却半天都没发出声音。他有些烦躁地皱起眉毛,从床边的柜子上拿起了一管药剂,凑近了贺卿,撩开他的薄被,直接就要动手。
贺卿意识到他似乎是想要帮自己换药,一时间又是感激又是尴尬,强忍着疼痛,撑起上半身来,伸出手来拦下虫族快要碰到他大腿根部的手:“等等!这个,我……我自己来吧。”
奇怪的虫族瞥他一眼,目光里似乎在说“你都这样了哪能做到”。他拍开贺卿的手,一掌轻轻按在贺卿的大腿上,另一只手则动作灵活地将用于固定的布条拆下,露出了里面触目惊心的伤口,再将药剂涂抹在上面。
突然升起的难以忍受的、火辣辣的疼痛,从腿上沿着神经一路窜到头顶,激得贺卿的眼睛里一下子流出泪水来。他抬起手擦掉眼泪,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被对方重新涂上药的腿,暗暗估量身上的状况。
被星盗击中的左手腕虽然已经止了血被包好,但仍然有种无力感,他不敢太使劲。而他的右腿,大概是船舱坠落时被碎掉的尖锐物给刺伤的,一动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对方给他把腿上的药换好,往上来抓住了他的手,瞧了瞧伤处附近,这才放开。
贺卿坐在原地缓过劲儿来,就见对方盯着他的脸,犹豫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