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嘴里溢出混着血水的津液,他是注定不可能在武力上胜过休戈的,可他还是一遍遍的尝试着冲进休戈背后的那方营地。
被海力斯派来的传令兵将这场乱战阻止,凌睿满身血污披头散发的踉跄着跑在休戈身后,竟也寸步不落的跟着闯进了萧然所在的主帐,他一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伤痛和折辱,可他早已什么都不在乎了。
入眼便是刺目的血,萧然那身来不及换下的纯白亵衣已经被血浸透了,泛着黑的毒血从他口中争先恐后的往外涌,休戈生生止住脚步立在帐口,猩红一片的地面与兽毯惨烈得不现实,他甚至下意识的以为这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噩梦。
凌睿是几近匍匐着爬进帐中的,他被休戈摔断了肋骨,身上的刀口也在淌着血,他手足并用的挪过那大片的血迹来到萧然身前,明黄的龙袍不见本色,就如当年的猎场一劫,他看着萧然陷入失血过多的昏迷之中,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
但他不再是那个被老皇帝牵制的景王了,他已经可以主宰萧然的性命了,百年后的后世史书会将他写成一个虽有过但却励精图治的好皇帝,只有他自己直至寿终正寝也始终觉得这一生不过是个笑话。
他以万尊之躯跪在地上托起萧然的颈子,休戈的怒吼和拳脚对他毫无影响,他一只眼睛彻底睁不开了,从眉骨上淌下去的血和萧然咳出来的融在一起,凌睿俯身吻上了萧然的眉心,他颤抖着摸出自己不曾离身的锦囊,前尘欲念终究在再次亲眼看到萧然将死的时候消散开来,如同过往云烟。
“十四…阿然,我不要了,这天下,这一切,我都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凌睿是真的放手了,他以几乎不可能被人听闻的声音小声的呢喃着,他布下的棋局被他亲手推翻,他那张人皮之下还是有零星的温度,那是萧然用半生光阴替他捂热的。
那个瞬间里,休戈本能的住了手,他尽管还没捋清前因后果,但他确实相信了凌睿一刹那,然而凌睿手中的锦囊里却并没有所谓的解药。
凌睿不可置信的反复查看了几遍,锦囊里只有一枚和解药重量相仿的蜡丸,淡红的蜡丸是用普通火烛的蜡油所制成的,此刻的萧然又呛了一口血,海力斯只能强行扳过他的肩颈又往他胸口落下一枚压制的长针。
萧然昏沉又嘶哑的喘息出声,钻心剜骨的痛楚好像同时存在于凌睿身上,早已狼藉一身的南朝帝王在撕心裂肺的绝望之间堪堪续上了一条暗线,他跪着抓住休戈的裤脚,发力过多嗓子泣了血,他和同样满目血丝的男人对上视线,艰难之极的念出了一个清晰的名字。
“陈——九——去抓陈九——!!”
第二十四章 贪念
萧然颈上那枚挂饰缺了最中间的狼牙,扎进凌睿颈子的狼牙被血水浸得没了本色,休戈不肯让他再戴,南红珠子和其余的骨饰还在,萧然有几日汤水未进,锁骨和颈侧瘦削的厉害,不再完整的挂饰就这样零零散散的趴在他颈间的凹陷里。
他胸口上仍扎着海力斯落下的长针,银针暂封主要经脉延缓毒素侵入心脉。也亏得萧然是武人出身还能扛得住,假若换做是个寻常人,仅是这般封住七经八脉的痛苦恐怕都难以承受。
萧然肋下的箭伤伤在靠近心肺的地方,蔓延发作的毒素是自四肢和边缘经络逐步沁去腹脏的,疼痛和抽搐不可避免,萧然几乎每日都会咳血,手脚痉挛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休戈却不能碰他,哪怕是擦拭他咳出来的毒血也要万分小心。
营帐里总有一种难以消散的血腥味,萧然陷在深黑的兽毯上,苍白的皮肉血色全无,他自毒发倒下就没有再清醒过,体内肆虐的毒药正在逐步侵蚀着他的经脉脏器,他就这样一点点吐净体内所有的血液,直至灯枯油尽的那一刻。
陈九是伊尔特抓回来的,在凌睿冲向北原军阵的那一刻,南朝军中唯有陈九一人没有护主,而且是往相反的方向逃得,伊尔特是草原上最优秀的猎手,他下意识拉弦射出一箭,正中陈九的膝窝。
陈九先前就已被废了双手,形同半残,伊尔特擒他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休戈单独空了一座营帐出来让安格沁去审,陈九出人意料的没有寻死,他一没服毒二没咬舌,只是半死不活的倚着刑架笑得异常扭曲。
安格沁毕竟只是个不满弱冠的少年,他几乎生生扒掉陈九一层皮也没撬开他的嘴,最终还是海力斯将萧然托付给其他的军医半日,自己亲自背着药箱进了营帐。
安格沁本想在旁帮他一把,但只跟海力斯一同待了半刻便闷头冲出营帐找了块空地吐了个昏天暗地,自那之后一连数月他都一直绕着海力斯走。
无人知道海力斯是怎么让陈九开口的,安格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对那日发生的事情讳莫如深,旁人只知道一个时辰之后海力斯从关押陈九的营帐里走出,一双手浸透血污,两个深灰色的袖口也是全无本色。
海力斯撬开了陈九的嘴,凌睿怀里那枚解药是陈九掉的包,他并无什么交易的意思,解药已被他焚烧毁去,他的目的简单至极,只是要看着萧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