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我想若是猜得不错,当年我在城中救起的封元,应该本姓杨吧。”
秦香玉细抽一口气,原来竟是如此。
刘洵当年一时意气,却也敬重杨守业为人,因此本欲招降,然而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而封元为仇恨所蒙蔽,一直潜伏在军中伺机刺杀,但刘洵鲜少回营,平时又有众亲卫保护,封元很难得手,但是进军永州城,刘洵又常与李青桐独处,这对于封元来说,便是天赐良机。
至于后来封元对李青桐下手,一方面是因为青桐看出了破绽,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刘洵对青桐用情甚深,封元想让刘洵也尝尝失去挚爱之人的痛苦。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刘洵与封元所为,此一时非,彼亦一时非,孰功孰过,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只是他实在不该累及无辜,如今赵一虽是醒了,可惜却被毒哑了,而青桐至今昏迷不醒……”秦香玉捏了捏拳头,神情沉郁。
“封元已落心魔,今后怕是伤人伤己,终无善果,但如今,囿于心魔而出不来的,又何止他一个呢?”刘协看着不远处升起的另一堆篝火,不无隐痛道。
秦香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得见簇起的篝火旁,两个相偎相依的人影紧紧抱在一起,仿佛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离。
*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李青桐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之中,茫然四顾。
周围尽是缭绕的白雾,天无顶,地无隅,李青桐伸出手去碰触那些萦绕身边的雾气,却只握得一掌虚空。
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只是看见前方有一个亮起的圆点,便下意识地朝那里走去。
好像那里是她期盼已久的归乡。
圆点里的图景正要慢慢地变得清晰,一阵突如其来的拉扯力道蓦地阻止了她前进的步伐,看着身子越来越往后移,圆点又在自己面前渐渐缩小,变得缥缈难定,她的心中浮起一股懊丧,她走了好久,寻了好久才靠近那个圆点,是谁在把她往后拉?
怒气正欲发作,四周便传来一道低沉的,沙哑的嗓音。
“阿桐……”
是谁在叫她,声音倒是好听,只是好像蕴含着无尽的悲伤。
“阿桐,已经第四日了,你醒来罢……”
那声音再次响起,李青桐突然觉得不那么生气了,因为这声音实在教人心碎,似卑下的乞求,似无言的呓语。
“阿桐,我知道你不想念我,讨厌看见我,所以不想醒来,你放心,如果你醒来还是厌恶我,我便不再出现,好不好……对了!你、你想想嫂嫂!”那个声音像是想起了什么快活的事情,一下子激动起来,他快速地说道:“你们不是一见如故吗,她也很想你的,对了,还有大哥,你说你一直很敬佩大哥的为人和智慧,大哥也很欣赏你的能力啊,你救了那么多人,唯一不该救的,也便是我了……啊!还有,还有崔荣那小子,我们离开永州的时候,他还硬塞给我好多好多的糕点,说那些是你喜爱吃的,若你醒过来,我便常给你去取,阿桐,你睁开眼吧,好吗……”
说话人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李青桐蹙着眉敲了敲头,但那种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
“麟游,该启程了。”秦香玉掀开帘帐,一丝青光投进昏暗的帐篷中。
里面人低低应了一声,想起身的瞬间却趔趄了一下。
秦香玉眉一皱,“你又一夜没睡。”
刘洵垂下目光,无限爱怜地看着躺在茵褥上的李青桐,“若是阿桐醒了,我却睡着了,可怎么办……”
秦香玉看了依旧闭目不醒的李青桐一眼,叹了口气,“可你也不能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你已经不眠不休了三天了!”
刘洵却浑似未闻,他弯腰小心翼翼地将李青桐抱起,“走吧,不是说要出发了吗?”
秦香玉眉一皱,“你把青桐交给我,你快去马车中休息。”
刘洵看见秦香玉伸过来的手,竟是警觉地后退两步,防备地盯着秦香玉。
见此,秦香玉额头青筋跳了跳,怒吼道:“刘洵!你什么意思!你居然连我也防!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把青桐照顾好!”
刘洵看了暴跳如雷的秦香玉一眼,坚定地紧了紧圈住李青桐腰的手,摇了摇头,“抱歉,嫂嫂。但我现在不放心把阿桐交给任何人。”说完,兀自抱着李青桐走出了帐子。
秦香玉气得不行,正欲追上去再说两句,刘协走了过来,“算了,香玉。”
秦香玉狠狠地吐出一口气。
不远处,士卒们都在收整行装了,见刘洵抱着李青桐走来,已经见怪不怪了,只低着头行一个礼,李大夫再昏迷下去,他们的少将军恐怕就真的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
刘洵虽然身心俱疲,但仍旧步调稳稳地将李青桐抱进了一辆特别加了软垫的马车,车内很是宽大,可以让李青桐舒服地平躺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