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蕊珠只觉得背后被锥子扎着,浑身颤抖起来。岐王又是如何知道的……是孟妧一心要自己死,才让岐王绞死了五郎嫁祸在她身上!
“是孟九要杀我!”张蕊珠仰起连,急切地喊道。
被她尖利的手指甲掐入腿中,苏瞻眉头一跳,厉声道:“住口,不得胡言乱语攀诬圣人。罪加一等不可赦免。”
岐王手段着实厉害,轻巧一句便将自己的嫌疑脱了开来,更把张蕊珠推入死地。孟妧现在是什么身份,蕊珠攀诬她,只会死得更快。
张蕊珠脑中一炸,才醒悟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哭道:“那就是孟存他要害我。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他要借刀杀人!”
岐王笑道:“孟仲然一整夜都和本王在一起,他拿刀逼你绞杀五郎了不成?”
张蕊珠眨了眨泪眼,辩无可辩,只巴住苏瞻的膝盖急道:“舅舅,孟存不是梁老夫人亲生的,他是阮氏所生,他和阮玉郎狼狈为奸。还有,京城火-药库爆炸、城防图泄露都是他所为。他还偷刻了他哥哥的私印和殿前司用印,都是他。舅舅,你快去告诉官家——”
苏瞻却问她:“晚词带回家来的那些信件,是你交给她的?”这话他却是要说给岐王听得,有他在场,算个见证。
张蕊珠一怔,转而眼前一亮。晚词回了百家巷,还带了信件?可是她哪里来的什么信件?阮玉郎素来都是派人复述口信,他那么谨慎的人。难道——是舅舅为了救自己特意安排的?无边黑夜终于出现了一线光,她的心咚咚急跳起来。
“对,舅舅,晚词手里的信件就是证据!你看到了吗?”张蕊珠声音抖得厉害。
苏瞻眉头一皱:“我不曾看到,但宽之把晚词交给了张子厚。你可记得都是些什么?”
“记得!记得!”张蕊珠一口咬定:“是孟存和阮玉郎来往的证据!”一定是张子厚审理那几件大案,不然为何要把晚词和“信件”交给他。
岐王手中的茶盏无声放在了高几上。
“阮玉郎和孟存若有通信,为何会在你手里?”岐王的声音带着笑意。
自然是阮玉郎特意交给她好让她拿捏住孟存的,但是——!这话却说不出口。
张蕊珠咋舌,她已身负杀夫之罪,若再加上勾结阮玉郎的罪名,必死无疑,十个苏瞻也救不到她。
可她若不认,也是死。张蕊珠绝望地看向苏瞻,心乱如麻。舅舅给的一线生机竟然也是死路一条么……
苏瞻失望地拂开她的手,一步错,步步错。想起九娘先前说过张蕊珠的那些话,真是心灰意冷,长叹一声,站了起来:“你好生将孩子生下来吧。”
“不——舅舅,舅舅!你信我,五郎真的没死,真的没死!”张蕊珠哭倒在地,双拳不断捶着冰冷地砖。
一双黑色银线云纹四爪团龙朝靴出现在她眼前。
张蕊珠吓得一缩,不敢再叫。
“你若腹中没了孩子,更好。”岐王温和地笑道。
张蕊珠抱住腹部,拼命缩成一团,摇头哭道:“不要,不要——”
苏瞻大步出了长春殿,寒风一吹,将心中的酸楚难受都吹散了一些。广场上散落着一些枯叶,他踩了上去,脆生生碎成了齑粉。
又被她料中了。这个比张蕊珠所为更令他难受。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聪明人和笨人。可有时候明明是聪明人,在更聪明的人面前也显得蠢笨。
他没法子替三姐保住这尚存的一脉,那腹中的孩子能平安出生,三姐在天之灵应该也会慰藉。
因张蕊珠的话,倒令他逐渐明白了过来,也许不是被孟妧料中,而是尽在她掌握之中。晚词经张子厚的手被送到蕊珠身边,何以竟获得了蕊珠的信任?晚词又为何会听阿昉的话,似乎是从百家巷晚词见过孟妧开始的?孟存和岐王又如何得知蕊珠要杀夫?他们当场拿住了蕊珠,赵棣究竟死在谁手上已不重要,可最终得益的人,除了皇帝,还能有谁?眼下再利用蕊珠咬出孟存和阮玉郎的关系,把她自己也送进了谋反从犯之列。甚至利用他来洛阳……蕊珠那一刹那的吃惊,他全看在眼底。
晚词手中,根本没有任何所谓的“信件。”
阿昉在算计他,阿昉把自己这个爹爹算计了进去。他们算准了自己会把这个当成蕊珠的一线生机。看起来是“生机”的死路。
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毫无破绽。
一阵头晕目眩,那久存于心底的念头猛然又跳了出来。苏瞻的心被吊在半空中,下头是万丈深渊,上头是漆黑一片,慌慌的。
“和重,请。”岐王看着苏瞻难看之极的脸色,语气更见温和:“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啊。可惜了。”
苏瞻不知道他在说张蕊珠,还是在说谁,空荡荡的心更加恍惚,胡乱应了一声,和岐王并肩离去,没有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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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里,陈太初正在看章叔夜的上表,大名府守军一路追击,已将契丹和女真及剩余的叛军赶到河间府附近,不日应能和永兴军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