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道九号五零二,对危家羲来说并不陌生。
他开车送云少锋回安全屋,再自己过来的时间,足够红盛六个叔父到齐,围着红木桌子坐成一圈。
危家羲也曾在这间屋子里住过一小段时间。那时候他爸死了,危俊林也搬到了半山,在他自己溜出去租房子住之前,他在这间略带阴暗,称不上有多舒适的小屋子里,度过了小半年的时光。他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出入这里,看着彪形大汉对白发苍苍的叔父点头哈腰,看着水烟和雪茄一起烟雾缭绕,看着他的生父抱着别的女人,还第一次看见了云少锋。
已经有六年没有再回来过了。
危家羲稍微振作精神,推开了那扇门。果然,该到的人都已经到齐了。本来危家义也应该要在的,一共至少是七个位置,外加一个师爷,现在除了那六位叔父之外,也来了个几个下头大堂口的负责人,墨超却不在,只有那个染着绿色头发的女生,见人进来便规规矩矩地斟茶。危家羲一走进去,满室本有窃窃私语,一下子全部停了下来。
“……各位长辈。”危家羲轻声打了招呼,眼光落在长桌一端的大木圆椅上。
这把椅子,危俊林坐过,危家义坐过,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人拉开过了。
危家羲再抬眼看向众人。席间人士无非两种,要么是年过半百,满头花白的面不改色老江湖,要么是背心肌肉纹身,一眼看过去便知他目不识丁的小混混。危家羲只觉得自己这一身运动衫牛仔裤和球鞋,格格不入到了极点。但没办法,事情来的时候,哪里管得上穿了什么?
他将一只手搭到大圆椅的椅背上,眼神扫过全厅,“好久不见,各位身体还好吧?”语气淡然,不但止不像是在问候,甚至不像是在发问。
底下的人不知是读出了这一句话中暗含的轻视,还是真被这无厘头的开场白逗乐了,纷纷又都嗤笑着交头接耳起来。
危家羲也笑了笑,朝后拉了拉圆椅,无奈地打算坐下去了。他右手边的那一位大爷,将手从拐杖上抬起,轻轻敲了敲桌板。
“阿羲,你进门到现在,还没有给你伯爷上香哦。”
危家羲这才稍微偏过头,直面了这个人,“……是的,多亏二叔提醒。”他从椅子边上走开,缓缓走向靠近厨房的神龛。那儿除了供着关二哥之外,还有两副神主牌,分别是他的生父危俊林,还有危俊林的父亲。
危二叔是危俊林的弟弟,当然不是亲生的,据说是解放前危俊林逃到特区来时,身边带着的唯一一个兄弟。他从不插手社团内任何事务,既不给红盛挣钱,也不问红盛要钱,但却有资格在每一次开会的时候,坐在最靠近主位的位置,不必受任何人的威胁和控制,投他自己想投的那一票。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姓危,是危俊林他爹给的。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名字叫什么,只需要知道,他是危二叔就可以了。
危二叔的存在,时刻提醒着所有人,红盛上下的效忠和所有权力,永远属于危家人。你姓什么,是谁生的,比其他任何事都要来得有力。
虽说如果危家羲要坐这张椅子,危二叔其实阻止不了,但他心里也明白,这句提醒其实也是在向他暗示,不把事情交代清楚,还不能这么心急。
危家羲上完香,再次回到长桌旁。这一次,他先是双手撑在桌面上,认真地看了一圈,随后才郑重开口:“我知道大家现在在想什么,没错,六年前确实是我自己决定,放弃坐馆的位置。但是当时的我没有想过,危家义会把红盛搞成现在的样子。”
“搞成什么样子?不是挺好的吗?”底下一个白发老头立刻反驳,“社团收入比去年同期多了两成。”
“这两成是从新青手底下抢过来的,如果危家义真的有这个实力能镇得住,就不会发生最近的事。”危家羲毫不客气地挑明,“人心不足蛇吞象,目光短浅,长远来看,对社团并无好处,眼下来看,也闹得太大。”
“即使阿义不行,那也不代表你行。”又有另一个叔父开口。
“我知道基于我的身份,大家肯定会有很多疑惑和不信任,坦白说,如果是我,大概也不会相信我自己……”危家羲稍微垂下眼,“我当然也不是摊大手板就来问你们要一整个社团,为表诚意,我已经和喜爷谈过了。只要事情由我负责,新青愿意让出三成利润,让我们继续之前接手过来的生意。除此之外,我已经有了计划,会在一年之内,帮社团将所有地下资金逐步转移到正经公司的外壳底下,确保生意合法化。
“我和危家义不同,我对于只手遮天,招摇过市,前呼后应这些门面功夫,没有兴趣。目前看来,赌场,地产,新兴网络传媒和影视业,这些不会有实体产出证据的行业,会是我的目标。”危家羲眯了眯眼,全盘计划从他口中说出来,仿佛早已在心中演练了一百遍,竟然熟练和清晰得令人惊讶,“灰色行业上岸是趋势,我们不抓紧机会,就会被淘汰。我也不会像危家义一样蠢,我会避开所有内地资金流,不会留下半点把柄,包保各位长做长有,而且……全是干净钱。”
前面这一长串,这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