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在黑暗里一转,便将衾往上拉了一些,将我盖得严实。之后这一整夜里,他就再无其他动作。
春日雨后,叶尖沾着雨露,水面清圆。
二房这一头,其他什么没有,就属纸墨最齐全。徐燕卿的雅阁里,藏书极多,还有一间专门写字著画的地方。我也是闲来无事,便想到抄纂几首诗,并无他意,只求静心。以前在家中时,我不过是个贱庶,吃穿用度还比不上正经主子,为我启蒙的夫子也是三姨娘硬争来的,否则一个沈府少爷目不识丁,此话传出去,自然要大大扫了面子。
那老秀才管教不严,我读书时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因此,学问并不怎么样。只是,我向来喜欢练字,连父亲也曾说过我这一手字写得还成。我正专心抄写,便没注意到有人进来,直到一个阴影覆下,我陡然察觉,转头一瞧:“二爷?”
徐燕卿今日不知怎地,居然这么早就回来。只看他脸上笑盈盈的,探了探脑袋问:“你在写些什么?”
我耳根一红,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徐燕卿毕竟是鼎鼎大名的才子,我从来面薄得很,只管把那张纸给用双手藏起来。
“你怎生如此小气,连给我看一眼都不成?”徐燕卿佯怒,之前还想他变得稳重了些,现在就伸过手来,抢我的纸张。我哪里争得过他,那抄了半张的纸就让他拿了去,便听他吟道,“送君折柳,君逢驿使,为我攀梅……”
他停下来,瞥了眼我问:“你知道,这是首什么诗么?”我自是知道,却听徐燕卿说,“这是个好诗,但意思不好,我方才回来,你怎么能又要送我走。”
我一急:“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燕卿见我着急,便走过来,双手自然而然地放在我的肩头上:“好、好,小君莫急,二爷不逗你了,来,我教你写另一首。”
我听到那声“小君”,脸上不觉一热。徐燕卿似是并无察觉,他重新摊开一张纸,拿起笔蘸了墨,就让我握着。我正是困惑,怎料,那只手便抓住我的右手,在纸上行云流水般地划过。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我一字一字念着,等他写到后头,方知何意。
写完之后,徐燕卿搁笔,我静静地看着上头的字。这洛阳纸极好,墨迹眨眼就干了。我伸出手,指腹无声地在那后面的字上轻抚而过。温热的气息从我耳后拂来,只听他沉声念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不知何时,他胸膛已贴着我的背,我好似能感觉到,那心口的跳动。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
“二少爷——”一个僮仆冷不防地走进来。我方回过神,徐燕卿亦是不着痕迹地站直,那僮仆没想到自己一进门,就招来一记冷眼,呆若木鸡地杵在那儿。
徐燕卿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虞道:“有什么事,还不快说?”
“呃,哦……!是老爷找二少爷过去。”那僮仆想起来急忙说。
听是徐尚书的命令,徐燕卿再是不满,也不敢不从。他出去之前,对我扔下一句:“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不知徐燕卿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换了身衣服,后来便跟他一起坐着轿子出府去了。等轿子停下,他牵着我下来,我抬头一看,上头的堂号写着“平阳府”仨字。门房一通报,就有主人前来迎人,我瞧见一个年轻公子走出来,拱手迎道:“小弟,可总算把你给盼来了。”我一见他,便想起他是那一次,我在院子时碰见的李姓公子。
上次在徐家内宅,不好与外人多言,徐燕卿这回同我正式介绍道:“这便是平阳侯,先前你二人也见过。你跟我一样,叫他一声李兄即可。”
京中有几个颇负盛名的年轻王侯,这平阳侯便是其中之一。平阳侯之母乃是当今天子表姐,谢太后的亲侄女,后来嫁给了老平阳侯。老侯爷逝世之后,他身为平阳侯府唯一的楔,理所当然继承了侯位,若是一直得到圣眷,这侯位便还能世袭几代。
看来,徐燕卿和他私交甚笃,就算是侯爷,私下也和他以兄弟相称。平阳侯李晟请我二人进去,将我们带到一座雅亭,那里已经备了好酒好菜,就等着人来。
到底是王侯之流,这平阳府丝毫不逊徐府大院,可这么一想,徐氏作为世家,用度不逊皇族贵胄,恐怕……是有些僭越。
“怎么了?”我正瞎想之际,徐燕卿陡地问我一声。我摇头,就见李晟朝我举杯,道:“之前我跟徐少君有一面之缘,那时候多有唐突,现在李某就自罚一杯。”我便要回礼,才拿起酒杯,徐燕卿就挡住我的手,也不管是否失礼,只管道,“李兄,内人不胜酒力,这杯还是燕卿代为还礼罢。”
李晟朗笑道:“好、好——那你今夜,可要不醉不归。”
接下来,自是有乐师奏乐,伶人前来献舞。一夜下来,也还算是尽了兴。那平阳侯酒至半酣,便拦着徐燕卿带凉亭外闲聊。
“李兄,你这一次,真的要去湘南?”
那李晟背着手,说:“也只能去了。现在,我平阳侯府看似风光,吃着皇饷,可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