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时,心中顿生出一种没由来的难受。这情绪毫无由头,好似明明知道,那些思虑不过是无谓的瞎想,虽是能明白他,却还是疑思难抑,又觉自己不甚懂事。我今日怕真是迷了心窍,脑子糊涂了,终究还是憋不住问他:“官人一直放着洛氏之物,可是……还念着她?”
徐长风一听,就静了下来。
我长在内宅,常听那一屋子女人嘴碎,只道世间夫妻多是亲缘多于情缘,有的同住一屋檐下,还冷脸对着冷脸,不过是搭伙过日子。起初,我只望与他相敬如宾,并不盼着他多爱护我,如此倒也管不了其他,时至如今,我对徐长风情份越深,心反是有违当初,妄念暗生,却又觉这样子,对他着实不公。可说到底,这公正不管是对谁,从来就不曾存在过。我只想,便是他实话告诉我也好,我自跟过去一样,当他顾念着旧人,这辈子不再去想这茬事。只要,他的心里,有我小小一处地方就行。
不料,徐长风却问:“你碰了我书房里的东西?”
“我……”我抬起眼,就看他神色微冷,顿觉心虚。
徐长风兴致顿失,翻身坐了起来。
我忽觉十分后悔,洛氏为求和离不惜落发出家,任是这世间哪个男子,都不愿再提起这样的事情。徐长风过去虽也与我偶尔说起洛婉儿,也多是开心的时候,联想我进门那时候,他和虞夫人母子之间貌合神离,对我也摆不出好面色,想必……这件事,定然是他心中的一根利刺。
我如同行刑之前那样,静静地等他开口。徐长风却站起来说:“我去书房里待一待,你先睡罢。”
我不由一怔,也跟着起来,他披起袍子出去前,我着急之下叫住他:“官人。”
徐长风步伐一滞,头也不回说了句:“日后,你都不许在再到我书房里”他掀开门帘,大步走到了外头去。
自从这一夜之后,不知是有意无意,徐长风对我仿佛冷淡了些许。加之这阵子,他军务繁忙,自然有不少烦心事,纵算有回来,也是极晚。我潮期之后,可多休养半月,不需轮房,这些天便一直待在他房内。算下来,从那晚之后,这几天我和他见面说的话,十根指头都数得来,哪怕是宿在我身边,也没有碰我。
这两日,暑气渐重。
我让下人炖了消暑的莲子羹,盛了三碗来,其中两个让他们送到二房三房去。徐长风这两天回来得早,皆在同人议事,也不怎么能见到人。我听府里头议论说,先前乌虚使节带着贡品和美女来访,可没过多久就在宫里抓拿到了一个乌虚人的刺客,之后朝中分为两派,一派主张动兵,另一派却言此事破绽百出,应当再议。
碧玉将最后一碗拿起来,我便说:“放着罢,我自己给大少爷送过去。”
下人说,徐长风在另一头的雅楼里。这几天,我们都冷落了彼此,他虽做足了面上功夫,下人仍隐隐有些察觉。 我端着羹汤走过去,到了那个院子,不见人守在外边,心想该是有客人在里头,正犹豫着进不进去,陡地听到了一把熟悉的声音。
我顿了一顿,下意识就瞧了进去——
就见那隔间里头,两人盘腿对坐于酒案前头。那面朝我这个方向的男人手执酒盏,一双上扬的桃花眼暗含厉色,嘴角似笑非笑地扬着,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徐燕卿。徐长风背对着我与他面对面坐着,徐府上下都知道这两兄弟水火不融,向来一碰面就剑拔弩张。
现在却看徐燕卿神情肃穆,二人像是正在商谈什么正事。
“——伧山铁矿一年产赤铁几千斤,由水道运至陈州制造局耗时三月,所造兵器按令分发供给各处,其余运往京中兵器库封藏,由北镇抚司看守。”徐燕卿侃侃而道。
徐长风看了看他,点头了句:“不错。”
徐燕卿勾了勾嘴角,拿出了一把匕首。徐长风接来,将匕首“唰”的一声拔出,又收回去扔回案上,道:“老二,明人不说暗话,有话直讲。”
徐燕卿倾身,倒满了酒,自己拿起来饮道:“这把匕首,刀身比一般匕首短半寸不到,其刃偏薄,故也更为轻盈易携。这一批兵器,只有陈州制造局锻得出来,宁武三年之后再无产出。宁武六年,这批次因在京中兵器库藏封许久,就回炉烧熔用来再制其他铁器。”
徐长风静了静,问:“这把匕首,你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
“你知道,我这个人,记忆力向来很好。我查了记录,当年这批兵器,只流向两处,一是京中兵器库,而是汕云虎门关。”他眼睛眯起,压低了声音:“那么说的话,这驻守南部的水师,手里不该有这一样兵器才是。”他又道,“我记得,南头水师将领杨宪,原来是在虞大将军麾下,虞将军侄女嫁给了杨宪的长子,这样算起来,倒也和你有些攀亲带故。”
徐长风彻底沉默下来。
徐燕卿坐直道:“回京之后,我就着手调查此事,还发现了许多更有趣的事情,种种迹象看来,似乎……都和江北脱不了干系。”
“老二,”徐长风声音沉了下来,“这件事,说多了,对你对我,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