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箱啤酒走进御景湾,展骏咬牙切齿地给丛飞白打电话:“丛哥,下来扛酒,我到了。”
丛飞白胡子没刮,松垮垮罩了件皱巴巴的衬衣挠着脑袋下了楼,单手就把一箱子酒托上了肩膀。
展骏不知道若是庞景看到丛飞白此时此刻的模样会不会觉得自己所爱非人,但一想到刚刚庞景脸上的迷醉之情,他又觉得可能会爱得又深了几分。
丛飞白的房子刚搬了不久,几个行李箱乱七八糟地扔在客厅里,大部分还捆着封条。展骏看了一圈,回头瞅见丛飞白已经开箱把瓶装啤酒往桌子上放了。
“丛哥,你这里是拎包入住的那种?”
“是啊。有张床、有网线,有电有水,我的要求也就那么几个。”
展骏:“……你……洒脱。”
庞景那种永远一丝不苟西装革履的人,到底是怎么和他一起生活的,展骏真是好奇得不得了。
丛飞白拿了些花生肉干之类的下酒菜,招呼展骏坐下,顺手叫了两份牛肉盖饭外卖。他灌了半瓶啤酒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问展骏:“不对啊,你不是喝不了酒么?还说什么跟我喝酒,怎么回事?”
“不是跟你喝酒,是找你喝酒。”展骏镇定地往口里扔了颗花生,嚼嚼,“‘跟’和‘找’的意思很不一样的,你好好回忆一下。”
丛飞白:“……骗子!”
展骏笑笑,心道就是要灌醉你才好挖料啊,不然怎么继续。
丛飞白酒量一般,在灌了大半箱啤酒外加奔了数次厕所,以及展骏快把下酒的小吃都吞完之后,他终于迷糊了。
“我明天就回去上班……就回去!”丛飞白把啤酒倒到杯子里,又从杯子里倒到碗里,“不让他看扁!老子给他打下了那么多江山呢,一抬腿就把我踢了,想得美……”
“嗯嗯。”展骏连忙应和。
丛飞白得到回应,很满意地笑了,脑袋靠在墙上呆坐了一阵,突然抽了抽鼻子说:“不走的话看到他又会伤心。凭什么……你说,凭什么!”
展骏:“凭什么!”
“凭什么他来劲了就一脚踢开我,不舍得了又求我回去……我丛飞白也是条汉子啊,我他妈也是个男人啊!”丛飞白狠狠拍了自己一拳,大腿疼得乱颤,胡乱摸了摸又继续嚎,“他有这个苦衷那个原因,他妈的,我没有?难道我没……呃……没有?!”
“有!”
“跟个男人混一起难道是件好事?我爹妈过世早可我也是家里一根独苗,哪一天死了下到地底下见到他们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丛飞白眼睛湿了,抬手擦了又擦,“万一捅出去了会有多少人指着我背脊说我丛飞白卖屁股卖来的今天这位置他从来没想过……说什么……说什么一辈子……谁想着一辈子?我不信他想过,连我自己都不敢想……他庞景有苦衷,难道我跟他在一起就没有苦衷了?!为什么让步和说原谅的永远是我?……为什么我就要谅解他所有的做法?你他妈让我理解你,谁来理解我!”
丛飞白说到最后把脸埋在膝间,大口大口喘气,呜咽声隐约。
展骏和他一起席地而坐,此时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丛飞白的工作能力强他是看得到的,这个人除了不修边幅外自控能力非常强他也早有耳闻。此刻纵使酒意上头,他还是死死控制着自己即将要崩溃的情绪,不让别人窥见他一丝一毫的脆弱部分。这让展骏的心揪得又狠又重。
他简直从丛飞白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早上还想着要好好听温珈言说一说自己的理由,然后自己说不定就会原谅他——可是为什么让步的是自己?明明被欺骗的是自己,就因为在这段感情里多付出了一些心思,所以必须承担更多吗?
展骏没能从丛飞白那里挖到任何庞景急需的东西。他知道自己帮不了庞景这个忙了:想要和恋人分手还可以借助外人力量,想修补关系还企图依靠别人的,看到丛飞白之后他愈发不能理解。
这次注定不能升职加薪了。展骏只知道自己倒是可以跟庞景说说丛飞白为什么不肯接受他的道歉和不肯原谅他,至于怎么做,只能靠庞景自己来解决了。
快到家时他在宿舍区的路上停了一会。路上很安静,因为还不太晚的原因,偶尔还有人在走动,其中并没有任何一个像展立国。
一天没搽药的背痛得愈加厉害了,展骏试图扭腰来缓解,但作用不大。他慢慢走上楼,心想晚上得自己想个方法涂药了。
走廊里的声控灯又坏了,快走近家门时他才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靠在墙边,沉默无声的。
展骏吓了一跳,猛抽一口气。人影似是被惊动似的动了动,喊了他一声:“展哥?”
温珈言的声音让他顿时松懈,但立刻又愤怒起来。
展骏大步走过去,粗鲁地掏钥匙开门,冷淡地对站在身后的温珈言说:“还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我知道。”温珈言的声音带着鼻音,似乎是感冒了,有些没精神,“我帮你上好药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