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宿春翻出自己仅有的值钱物件,银制的虾须镯。明个儿她要卖了给阿白收尸下葬。
大清早她在藏书室堵住了墨香。
这日她穿着婢女的衣裳,却戴着一朵小白花,配着她惨淡的妆容。
墨香酸了她一句,宿春没怼他,开门见山问道:“咱们关系好没好到你能借钱给我的地步?”
他敛眉,见她神色极为认真,今日这般模样,便摇摇头,见她要转身了一把扯住她的细腕。
“跑什么,借钱必然是可以的,只是要请你等我一会,我的钱从不带在身上。”
宿春愣神的功夫他已经走在了前面。吴带当风,曹衣带水。
抛开他的毒嘴,其实他的心还是好的。宿春想。
楚玉遣散了许多男宠后,他就和柳色分了屋,如今是睡单人间。此时交子银票未出现,他屋里攒了一大箱铜钱。她看了眼,墨香把箱盖盖上,继续在床底下翻找,托出一包金来。
一股脑都放她怀里,重的她都抱不住,连忙摆摆手。
“够多了!谢谢墨香。”她拿了一锭出来给他鞠了一躬,九十度角,再多她也弯不下腰了。
墨香难得客气一回,把她扶着道:“出什么事了?”
宿春叹息,不敢多言,阿白那尸体搁的几日已经发臭了,再不下葬或许会更糟。
“替一个朋友收尸。”她简短道,人飞快跑到了后门那里。
今日管事的已经出门,采买人员满了,自此上次鹤绝造访,公主府守卫森严很多,翻墙出去收不可能的,于是她花大半自己的月例,贿赂了看门的,寻了个差事出门去。一出门顿时跑的不要命,拉了几个人问当铺在哪就直奔而去。
这一去就碰到熟人江离了。
他开的当铺,今天正好查账。
宿春一开始还担心当的镯子不值那个钱,这下没什么好怕的了,江离收下她的东西,回头转交给了容止,他上司。
“这东西,挺眼熟的。”容止说道,他那时候又小心收好,宿春一看就是穷的余不住钱的人,有了闲钱就会买食物,这东西擦的锃亮锃亮,现在才急匆匆当掉,想来是珍贵之物。
不过他没在宿春面前说,宿春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对原身有特殊意义,对她又没有,阿白还是更重要。
她不想看着他死了都没人发现,无人收尸的下场。他是一个下等的杂役,出生起就是卑微的身份,卑微活着,又这样卑微死去,年岁正当好的时候,她这时生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她先去寿材铺订好棺材,叫了几个人过来抬,没有一条龙服务,累死累活,她歇了下来想到他还有个娘,当即又回府询问。
管事的油水捞的多,尤其是厨房那儿,对他娘还有些印象。回忆回忆道:“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不过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她男人是病死的,似乎他男人的爹也是,都病死了,她前些天儿子不见了自己告假去找,也不知找着了没有。”
他啧啧几声看向宿春道:“我看阿白那小子挺喜欢你的,但你嫁他可能就要守寡了。小心点。”
他掂了掂宿春给他的钱好意道。
宿春弯弯腰,别了这管事。天黑了,漫天星子,方砖上都是月光。
晚上她还回自己的房间睡觉,迷迷糊糊中看到人影坐在了自己床沿上。凉凉的手盖在自己头上。她晕乎乎睁眼,撞上容止眸子里的笑意时觉得这八成梦境。不过再一想,都说日有所思也有有所梦,她这几天想他个鬼呀!当即脚底踩空,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容公子?”她弱弱喊了声。
容止手抵着她的唇,带笑柔声道:“你发烧了,还是好好休息。”
他后面转身离开,片刻功夫,熬完药进来,动作熟稔地把她扶起来喂她喝药。
她自个发烧都不知道,手背一探,道:“低烧,睡一觉就好。”
“你今日在外忙的是什么?”容止问道。
她靠着迎枕,耷拉着眼皮子道:“我在给阿白收尸,他病死了。你之前是不是知道了?故意放他出去的,我说怎么后来就没见过他呢。”
容止这人,心狠手辣,爱阴谋算计,通读百家,不近人情起来是真的让人咬牙切齿,但略施善意也多,他犯不着要去杀这一个下等又安分的仆从。
“原来如此。”容止握着她的手,塞回了被子里,“节哀顺变,你今日在外就忙此事辛苦了,若是需要帮助,你便去东门江氏当铺找江离,少一些操心。”
宿春:大佬这样关怀我,顿时觉得祖坟不冒青烟也快了。
她喉咙干,就将就着把黑漆漆的药汁当水喝,一入口,眼睛都瞪大了!
雾草!!中药这么苦,她顿时蔫了,不再想说话。
她脸热的绯红,容止知她怕苦,但也故意如此,这些天观察后他知道宿春八成是个娇生惯养的,平日爱偷懒,读书写字不错,可若是无人逼她,没有对手,她就废了。
总而言之,她从前是过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