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事求是地说,教皇算不上古板固执,否则按照那些虔诚修士的观念早在第一时间就跳起来要把这堆惊人的烂事抹除得干干净净。教皇通情达理,老于世故,但也毒辣地看出了核心所在,令圣子无力反驳。
“解决掉这件事吧。”
教皇用一个干脆的短句结束。
圣子无话可说。这是正确的事。
他感受到痛苦。鲜活的、世人贪生怕死的心脏在他胸腔内跳动,他曾经以为自己不畏惧死亡,不留恋人间,那些捕风的虚幻之物,唯一的指靠是神的天上国度。
但是他竟不能忍受一只魅魔的死去,在地狱昏暗的疾风中不知上下。
晚上小魅魔照常快乐地来找他。
他扑进圣子怀里,用热乎乎的身体引诱他,把尾巴尖放到圣子怀里叫他摸。
直到锋利的剑尖贯穿他的身体,森然罗列的武器指向他。
圣子没有动手,他只是确保成为目标的小魅魔没有逃走。
他说,抱歉。
小魅魔的手指原先便触碰着圣子的脸颊,摸到了湿润的泪水。他反应过来,露出了然的神色。圣子知道他已经明白现在状况,小魅魔并不笨,在圣子的言传身教下当然早知道两个阵营的关系,只是平时懒得去想,甚至拿来调笑。
没有预想的震惊和愤怒,或者魔鬼特有的仇恨与嘲笑,甚至不是失望。那双眼睛只是很宁静。
圣子想,他为什么还不露出魔鬼的真面目呢。
小魅魔的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那里掌心紧握着小尾巴,是为了保留爱呢,或者只是不想他逃走。
圣子的耳畔清楚地响起叹息声,一句明晰如水的话。很不像小魅魔平时的口气,又不可能是别的什么人。
杀了我。
只有你可以。
这是小魅魔最后的请求。只想死在恋人手上。
但圣子做不到。
小魅魔被带走时只是看着他,一个非常悲伤的轮廓。
后来圣子听说看似奄奄一息的小魅魔还是轻易跑了。据押送的看守说,他展开翅膀,那东西与其说是实在的物质,不如说是撕开的裂缝。
圣子向教皇自请绝罚令,离开了教廷,像隐士一样去荒野上独居。
这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想过的生活。离弃世俗与物质,一心追求神的触碰。
他曾经得到过凡人所能得到的最深的神眷,那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充盈全身,言出法随。但他最终还是堕落,失去了那份荣光。
一切都结束了。小魅魔并没有来找他。他不期待也不失落,只是有时候会想,不知道小魅魔在干什么呢。
自始至终,他所见到的小魅魔,确实一直是一个纯白的存在。
直到教廷派人告知他魔王的崛起,要求他再度出山。
他说,我已经不再是圣子,也失去所有赐予的力量,无法再奉神的名做些什么了。
然而来使说,你是神谕中指定的那个人。
他便猜测可能是那只小魅魔。他本来便知道那是个大麻烦,只是一直当作笑闹而从未对此有过真切的实感。
他们说,魔王所在的土地,神恩逐渐荒芜,失效的奇迹,无有拯救与感应的圣灵。
在那里,别的魔鬼也无法立足,污秽的兽消散,如雪融于日头。
他便肯定是那个小家伙了。在这之前,他未曾想象对方能成为何等的魔王,拥有怎样的力量,现在他明白了。
但这实在很不像魅魔。他本以为带来的会是一个肉欲横流的世界。
然而那只魔王甚至据说孤独地居于人迹罕至的雪峰上,与凛冽寒风和不化的冰雪为伍,将欲望隔绝。
曾经的圣子觉得他大概自那件事之后非常伤心。但他此去仍然是为了杀他,而非爱他。
他爱小魅魔,但这爱在世人面前显得过于可悲和微不足道。一个有力量可以颠覆世界的魔王,为何还需要同情与爱呢。
在最初的最初,那些神圣力量对小魅魔不起效的时候。他就应该意识到,这是一个极为恐怖的威胁,而非可笑地拐了个弯,证明了对方的非邪恶。现在那东西露出了真实面目,是消抹神圣的至大之敌。
其实去往那里并不难,没有什么魔物,或者说,什么魔物都没有。相应的,所有神赐的力量也一起失效了,他们只能跋涉前往,连一个简单的治愈术都施展不出来。自然展现了它严酷的本来面目,幸而对于这些,圣子早已习惯了。关键在于,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要如何杀死一只魔王。
当圣子来到空旷的冰溶洞中时,这似乎也并不是问题了。
他孤身进入仅他可见的此处,面对魔王。
那确实是小魅魔。
他静悄悄地走上前去。
小魅魔在睡觉。哦,或许不该叫他魅魔。他的角和尾巴都消失了,看起来就像一个人,或者人的模板——神。
这实在很不像常规的魔王。
他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