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原来等待是这样辛苦

    “哼，母亲。”舒莱曼颇为鄙夷地笑了一声，仿佛一下子就看透了他的那点小心思一般。德国医生反问：“是日本人要你帮他买东西的吧？”

    王良明脸色通红，结结巴巴地应付着舒莱曼：“啊其实也没有，”他心中只盘算着如何才能赶紧离开这里。否则，自己可能会被搞得更加尴尬，下不来台。

    因为已经到了晚上，集市上的摊位早已人去货空，一个人影都看不见。这可让王良明有点犯了难。他知道，如果这里没有人在卖东西的话，那自己就只能去那家百货商店看看了。而那里的商品比集市上卖的价格，通常要贵出两三倍来。

    王良明正打算答应，可是一下子，又想起了武藤要自己帮忙买毛巾的事情。于是，他只好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推脱说是自己母亲还拜托自己买点东西，要去一趟集市，就先不麻烦舒莱曼了。

    “那个舒莱曼先生，明天见！”说完，他就扭头快步跑出了诊所的大门。

    尤其是在战争全面爆发以后，可能是因为局势太过紧张而让自己担忧的缘故，有时，王良明也会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和脾气。单就和母亲与妹妹相处的时间里，王良明都不能保证维持住小家里一片和睦，和母亲那儿更是经常性地吵架顶嘴。

    王良明狠狠地摇了摇头，极不情愿地把那盒安眠药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面后，便赶紧到旁边的诊室去帮舒莱曼招呼其他病人，以防让舒莱曼再以为自己怠慢了。下午的人比较多，等忙完一切事务以后，夕阳已经快要落山。

    “我们这里打烊了，你要什么的话，明天再来吧。

    只是，王良明清楚，无论自己怎样努力，绝大多数时间里，他还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甚至心虚，没有底气。

    他不由暗暗叫苦，心想，今天这么晚回去，恐怕马上就又免不了要挨母亲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了。舒莱曼这时已经给最后一个病人开好了药，并一如既往地把那病人和王良明亲自送出了门。

    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和镇长相处，他提供给了自己和家人居所。寄人篱下，夹起尾巴做人，那就是天经地义。所以，偶尔去镇公所里，和那些办事员共事时，王良明自然也得事事恭谦恭谦再恭谦。遇到小矛盾，能让则让。

    王良明思索着，原先自己还小的时候，性格比较内向，总是不爱怎么和外人说话。后来上学了，他便下定了决心要打开局面。于是，他参加了好几次公开的演讲活动，平时也会主动试着去组织一点同学间的出游散心或议题讨论。通过很多次这样的历练过后，尽管不怎么立竿见影的效果并不总是那么尽如人意，但倒也还是让自己和他人交往的时候，更自然、坦然了一些。

曼倒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在王良明看来很异样的目光。

    穿过了几条小巷后，王良明来到了靠近小镇东边的百货商店里。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肥胖老板娘正倚着门口，翻看检查账本。店里的几名伙计，也正把外面的一箱箱货物往里面搬。看上去，这边是马上就要打烊了。

    德国医生从药柜里的一角拿出一个小盒子，扔到自己平时办公的那张大桌子上。

    不过，自己好像也的确总是心神不宁，怕这怕那。

    “请等一下。”王良明连忙大声招呼道，同时脚下加快几步跑上了台阶。

    王良明十分心急地在街上小跑着，想赶紧买完了东西回家。这不仅是为了避免母亲的责骂，而且天那么黑，一个人走基本上没有行人也没有灯光的夜路，到了是一件令他感到有点畏惧的事情。

    而舒莱曼虽然是个不错的人，但是，王良明也总觉得他和自己之间，不过就是上级与下级的关系。不论什么事情，大还是小，德国医生说什么，自己立刻就会去办，绝对不会再去考虑做这个事情对不对，亦或者试着去和他商量什么。对他，王良明自然是尊敬为主，或者更准确地讲，是以一种类似敬畏的心态，作为交往的根基。这也使得两人之间在无形中，产生了一条很大的鸿沟。

    王良明上前拾起那个纸盒一看，‘安睡灵’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这不由让他又是一阵脸红。他觉得，舒莱曼应该是觉得自己太紧张、太焦虑了，才会给自己这样药。

    凝望着外面的昏昏暮色，德国医生问他道：“我送你回去吧？”

    舒莱曼站在门口，静静望着王良明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昏暗路灯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默然地摇了摇头，关上了门。

    至于说和日本飞行员那就真的更是呵呵了。

    “你可能会需要点这个，”舒莱曼指着桌上的小纸盒，淡淡地对王良明讲了句之后，便转身取了一管针剂出去了。

    自己连正视他的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王良明当然并不想这样。可在德国医生这里工作，不仅是赚钱，还同样关系到糊口，也就是家里能不能吃上饭的问题。他知道，母亲在纺织厂里本身就没有多少钱，因此再三专门叮嘱自己一定要在舒莱曼这里好好做。所以，自己是绝不敢得罪这个人的。舒莱曼也是他绝对得罪不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