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曲眉眼低垂的翻看着帐本,取过沾墨的毛笔在上头批阅一阵,接着又有几份需要签属的重要文件朝他递来。
这是童镜第一次见到认真办公的柳凝曲。
她一直觉得柳凝曲的眼睛很美。他的眼型介于桃花眼与丹凤眼之间,注视人的时候像是饱含情意,不经意间就能让人春心萌动,而敛起眉眼时,眼稍会有锐光潜藏,看起来精明危险,却又带着点慵懒的性感。
像是狡黠的狐狸修练成人形,特意入世来搅乱人心。
「柳公子。」
一名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不知何时绕开了工人们走来,柔柔的向柳凝曲打招呼。
柳凝曲正巧签完文件,往女子看了一眼。
锡州刺史家的嫡长女炎兰。
「兰兰,久久不见还是这么明艳动人阿。」柳凝曲将文件和笔还给管事,张口就是一顿褒赞。
炎兰浅笑,似是对他表面热络、内心疏离的态度相当了解。
…毕竟前不久才被他拒了告白。她知道他是个外热内冷的人。
柳凝曲为人风趣,惯会讨女子开心,她身边不少贵女的芳心都栽在他身上。她曾以为自己能置身度外,却不想也难逃他独树一帜的人格魅力。
他的撩拨是无心的,勾人也是无意的。她们一个个着魔似的爱慕他,又在他诚恳的致歉中灭去了狂热。
他在感情上无比诚实,不曾听闻他玩弄过谁家姑娘的感情,她们怪不了他,只能怪自己守不住心。
「柳公子,小女子下月就要成亲了,今日来挑摆设用的花儿,可有推荐?」炎兰语气淡淡,一点都没有即将嫁人的喜悦情绪。
「兰兰气质高贵脱俗,不妨选择香气淡雅的蝴蝶兰。」柳凝曲笑弯眉眼。「能娶到兰兰的男子,一定是上辈子烧了好香。届时请务必让我柳家供酒,必能宾主尽欢。」
炎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但心底还是夹杂一抹伤心。
明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却还是暗暗怀抱希望,想看看他的表情是否会有一丝松动,也想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但现在看来,这个男人大概永远都不会真心对待谁吧。
「一定,告辞。」炎兰拂去心底最后的念想,在一干家仆的跟随下缓步离去。
柳凝曲让众人退下,吩咐他们各忙各的,随后牵起童镜的手,向她一一介绍花卉及花语。一路上他观察她的神色,留心她视线停留的时间,以此判断她的喜好。
既然要送花,自然要送最能打动人心的。
在温室待久了,保暖的外氅就显得过于厚重。童镜微微发汗,拉开领结后将外氅挂在手上。
柳凝曲看着个头只到他胸前的娇小人儿艰难的抱着大氅,觉得她可爱到让人忍俊不禁。「我帮妳拿吧。」他长臂一伸,轻易地解决童镜的困扰。
「麻烦曲哥哥了。」童镜回眸朝他一笑,又往前走了几步。
她今日穿着淡蓝的缎面锦裙,同色系但颜色稍深的腰带衬得她腰肢纤细,恍若不盈一握。柔顺的发贴在身后,发尾随着她的动作轻飘─
看上去像是每一次举步都荡着水波。
轻轻地、连绵地,在他平静的心湖激起一方小小的涟漪。水漪无声,却会向外一圈圈散开,再慢慢地匿迹。
柳凝曲停在原地,看着她沉浸在花海中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觉得有点不妙。
心好像快要脱离他的控制,不自禁的想跟上她的步伐。但他不想这么轻易地迈开腿,还想再挣扎一下下。
在童镜对他有好感之前,他不愿沦陷。
在前方的童镜没发现柳凝曲的异样,她兴奋地走走看看,后来似乎发现了什么感兴趣的花,突然蹲了下来。
他在等她给予一个眼神,或是一声呼唤。但她的视线定定落在那丛花上,没再移开眼。
柳凝曲等了好久。久到他觉得等不了。
他最后还是往她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什么花这么着迷?」柳凝曲走近她,感觉焦躁的心忽然平稳。他往牌子瞥了一眼,是彼岸花。「这花色泽火红,宫里偶尔会用来装饰,所以冬春季也种了一点。」
「…彼岸花也有花语吗?」童镜双手放在膝盖上,没有因为柳凝曲到来而移开目光。
「代表悲伤的回忆。」柳凝曲想了想,说道:「花语是忘情。」
闻言,童镜沉默了一阵,才又问:「我能不能摘一朵?」
「别说一朵,全给妳也可以。只是这花有毒,我得去拿个工具。」柳凝曲刚要去拿剪刀,就见童镜伸手将花折了下来。
「童童!」柳凝曲紧张的拉过她的手,想把花抽出来扔掉。
「没关系。」童镜回以他淡淡的笑。「我没事。」
柳凝曲隐隐感觉到她的心情转变,他根本不用去想,就知道是跟影出有关系。只要扯到影出的事,她就会失去活力,眼睛像是褪了色一样。
每到这个时候,柳凝曲都会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