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窗外夜色静谧,墨汁挤压出的天地,万籁俱寂,只看得见跑道边的小灯在闪烁,像落在地上的晨星,黎明前的黑暗与死寂往往如此,空姐抱来毯子,德尔曼道谢,这是私人飞机,本无此必要,但他的外貌相当适合绅士做派,会被误认为是伊美以西哪个国家的王子。毯子被德尔曼展开,细心盖住柳昭,把他胳膊都拢地严密,对暖气孜孜不倦的工作置若罔闻。
“还是不舒服?”
柳昭摇摇头,可他脸色并不好,眼袋发青,有些寡淡的嘴唇令人担忧,显然利琳很少用枪,子弹没有击中他的心脏,眼下已取出,也注射过愈合剂,药物作用下伤口长得很快,但距离副作用完全消失还需要一段时间,要他乘机返国仍属勉强。
他避开德尔曼的触摸,“我有点乱,你让我静一静。”
空姐端着饮品过来,德尔曼告诉她把香槟变成半杯威士忌,以及一听可乐,语气亲和,笑容诚恳,空姐返回后红着脸倒饮料,她刚入职,客户的诸多事宜都不尽了解,您爱人身体不适吗?我们可以提前联系地勤准备救护....她注意到男人无名指上银戒,暗自失望,当他妻子转过头来接可乐,其美貌又让她心悦诚服,可惜似乎生了重病,看着相当憔悴:不必,我就是有点晕机,谢谢你。
好的,机组人员随时待命,有需求可以按呼唤铃,那祝你们旅途愉快,她离开前拉上休息舱的布帘。
“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带你喝汽水?”德尔曼把弟弟的右手贴在脸上,触感冰凉,五指纤细白皙,骨节不大,但在瘦弱的手掌上略显突出,指甲形状像某种贝类一样优美,“怕被发现,你居然把玻璃瓶埋在花园里.....什么样的小孩儿才会十三岁还没喝过饮料?”
柳昭无奈闭眼,暗红饮料在水晶杯里冒气泡,他一碰也没碰,德尔曼提及往事绝非无意,他们心里都清楚那玻璃瓶最后是怎样在他哥哥手里摇身一变,沦为折磨自己的处刑工具的,“现在谢忻可以回去继续住院了吧?”
“当然,为什么不?”
他眼缝里的蓝光正扫视自己的反应,柳昭无畏与之对视,举起左手:“让部队撤退。”
细长手指上同样佩戴着的银戒,以及弟弟对伴侣身份的默认,都让德尔曼心情舒畅,他亲吻身边人的指尖,感动得想要落泪:“你想什么时候办婚礼?明天,后天?”
....这个疯子,柳昭心里发毛:“至少要在父亲的葬礼之后,而且长子要服丧.....”
德尔曼的目光柔软,堪称热切,他满怀期待地注视弟弟,这期待没头没尾,另有所谋,柳昭像被冬天的海水浇了个透,浑身无处不刺骨冰寒,“....怎么了?”
“能标记吗?”他突然贴近,信息素好似蜘蛛的长摆,将猎物拢在网中央。
“现在?”柳昭惊恐地往后缩,但他能躲去哪里?脊背贴着窗沿,窗外是苍茫暗夜,大地寂寞无声,他无从依靠,后悔高估了对方的下限,也憎恶处于发情期无法抗拒alpha气息的自己,“你不怕我们被发现吗....德尔曼!”
男人不屑,“我们在平流层,谁会来抓你?”他解开柳昭的纽扣,慢条斯理,医生划破手术台上患者的皮肤,食客切断牛排的纫腱也是这样仔细,“还妄想他会救你?他已经放弃你了,还不明白?”
柳昭神色痛苦,德尔曼所言精准无误地敲打心口,对他的伤害远比被子弹打穿肩膀还严重更多倍,“你想要的结局已经给你了....你还要怎样?”
“我要你。”他手指伸进柳昭裤内,探寻幽暗开口,柳昭抓住那只大手,筋脉赫然突兀,挂两条疤痕,其中一道属于战功,德尔曼的手与所有军人的手一样粗糙,虎口爬满老茧,掌心宽厚灼热,可这也是弹琴的手,修长有力,敲打着琴键上跳动的阳光,年少时,弟弟常趴在楼上偷看他练琴,曲谱枯燥乏味,黑白相间仿佛没有尽头,他会故意抬头,只听见仓皇的脚步声,仿佛惊动了树枝上的飞鸟,后来他把飞鸟抓下来,按在琴凳上,大手覆盖弟弟的手,教他按琴键,撕咬他耳朵帮他找音阶,钢琴后传出的音调断断续续,弟弟的哭声也时长时短,很长时间,柳昭仅听见钢琴声都会发抖,因拒绝上声乐课被校方约谈过家长,不过当然,去的仅仅是管家。时隔多年,此刻他依然恐惧:“不要......我会死的.....”
“死?”男人的进攻不容拒绝,拉开他的手臂推到高处,信息素和身体一齐压下去,很冷,令他想起伊美的大雪,大雪覆盖着绿草,以为在给予庇护,“你马上就要怀孕了,怎么会死?”
“德尔曼......你不是讨厌我吗?觉得我龌蹉、肮脏?你要是真那么嫌弃我......”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柳昭,我只想要你陪陪我,像我结婚前那样,为什么那么难?”
他别开头,害怕男人要吻他,但哥哥仅仅亲了亲自己眉骨,他睁眼,缕缕金发垂落眼前,德尔曼同样艳丽的睫毛装饰海蓝色瞳孔,这是天神才配拥有的色彩,是他年轻时为之沉沦的美景,少时英挺鼻梁旁长过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