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了。它见证过无数次的开堂仪式,面前有过无数只贴过黄纸的供奉台、无数座象征洪门的高溪塔、无数把三尺六寸的木杨城,无数个跪地膜拜的“蓝灯笼”。又或再直接一点说,元朗堂口本就是从当地破旧的庙宇翻修而来,只不过除了持刀而立的关帝爷和两旁金漆斑驳的龙柱外,再没能留给每代元朗话事人其他什么东西。供奉用的烛台和香炉,都是兴叔从别处寻来凑个礼节之数,看似香灰层叠厚重,实则不过历经两代而已。
就在她看着关帝像若有所思时,随着一点红光微闪,林展权从暗处步出。
他吸了口烟,又从盒中掏出另一支递过去,仿佛平日闲聊般地询她道:“在想什么?”
阿媚轻笑一声转向林展权,扬了扬手与他打个招呼:“权哥。嗯也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以前。”
林展权替她点了烟。
立在堂内吹了会风,林展权与阿媚用三分钟讲天气闷热,谁也没有主动说起今夜相见要办的正事。他们谈到罗湖仔的新货单,双卡带的收录音机、台式风扇和各色录影带在大陆很受欢迎,单是进货就翻了一番。船行几回赶着风,堂口净赚近百万。
谈完这个话题,两人忽然很有默契似的停了口,一时没了声响。
片刻后,阿媚终于忍不住笑道:“权哥,我想你今天找我,绝对不是为了回忆过去或聊录影带哦?认识这么久,有什么要我帮忙尽管吩咐是不是屯门那边炳叔又”
林展权摇了摇头,对她道:“没有。”
他抬眼看着阿媚的脸,缓缓道:“其实,不仅是你,我也时常会想到以前。”
“今天叫你来,有马上要做的事,也有以前的事。”
在阿媚渐渐凝重的目光中,林展权开口道:“到十月,阿六就走了五年了。”
闻言,阿媚整个人颤了颤,猛然抬头看向林展权,目中划过难掩的惊讶与伤痛。她双唇轻颤,半晌才道:“权哥,你”
“事情我已经查到。”林展权把烟头丢在地上,轻轻将它踩熄。
几乎是瞬间瞬间,阿媚的脸色由红泛白,回转出一种更为鲜艳的红,又快速烧进眼底。她颤抖着,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甚至带着些莫名又夸张的滑稽感。而脸上的表情却就此定格,不是羞涩或恐惧,而是无上的怨恨和愤怒。
“是谁。”她的嗓音因情绪的波动而拔高:“是谁!”
“是信少。”林展权走到桌前,倒了杯凉茶递给阿媚:“来,饮茶。”
阿媚愕然,手中的烟滚落在桌上,洒出几粒灰白。
“不可能!”她睁大双眼看着林展权,不知是想说服他还是说服自己:“不可能。兴叔认我老公做徒弟,信少和他平时兄弟相称,好得和一家人那样呀!他怎么会出卖——”
“还记不记得我和你送兴叔走那天”林展权道:“阿嫂和信少离开之后,肥佬强、你和我进去见他最后一面。他说了好几遍对不起,要你原谅;之后让我帮他照顾家里的人,特别要看好信少。”
“记得。”
“是,当时我也以为兴叔说这些话,一是因为阿六的事感到内疚,二是想让我帮信少做大他的堂口”林展权顿了顿,又道:“但半个月后,阿嫂就告诉我们信少因为兴叔去世的缘故太过伤心,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染了毒,希望由各堂口开会选出新话事人。”
“之后,才有标爷点我暂时管理元朗。”
阿媚紧紧地攥着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可可这样也说不通呀,如果他真的吸满五年,怎么可能没人发现?而且字头里多得是粉档,随便哪家都够他吸一辈子,信少为什么要为了这点钱出卖我老公?”
“他要的不是粉钱,是赌资。”
林展权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簇新的复印出的字据,落款年月不同,但签名都是同样的三个字“邓秉信”。
阿媚的瞳孔猛然收缩,目光像燃着烈焰般凝固在纸上。
“十个古惑仔九个赌。和兴胜包括其他‘和字头’一早就有规矩,无论是话事人还是坐馆,包括他们的家人,都不可以在‘和记’的场子里上桌。因为这样追债很难,还可能把其他兄弟一同卷进去。”
“七八年前兴叔的腿脚出了问题,之后都是信少替他盯船来回跑货。按最早一张的借据时间和阿明早些时候从澳门找到的扒仔、叠码仔的说法,信少从六年前就已经在澳门玩很大的场,进的是四海会的贵宾厅。”
“这一张是五年前,他押掉自己的车。”
“还有这张,兴叔给他的另一处地产。”
“信少这种身份,普通堂口根本不敢带他过去,只会由他自己玩,更不要说借钱。”
“阿明找到的那个叠码仔以前在香港混过,懂这里的事,跟客也专门是找字头里的人。信少赌台底用一拖五,输光还倒欠六百万,后来是通过他找到四海会的分堂口借高利贷。六百万,几年前元朗哪个堂口的坐馆见过这么多钱?兴叔应该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但他五十多岁的人又那么好面子,哪里拉的下脸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