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珏三岁的时候,谢渊替他请了先生开蒙。谢氏乃钟鸣鼎食之家,祖上赫赫功绩,如今蒙祖荫代代承袭爵位,到谢珏这一代,全族对他的教养更是重视。
夫子还是谢渊幼时聘的那个,精神矍铄的一位老先生,因着教过谢渊的缘故,颇有几分傲物的派头,所以云安是从来不敢主动与他生事的。
然而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谢珏处学习字断句时多有不懂,常因完不成功课急得直哭,悲恸的嚎啕听得云安在一旁看着着急,劝了儿子几句要勤思多问,差点没被谢珏的眼泪淹了去。
他实在心疼孩子,哄了半天,只得牵着小孩去找谢渊求助,却不想谢珏年纪小,问的东西全不是正题,只去了两回就跟谢渊两个人对着生气,后来宁愿挨戒尺也不肯在踏进谢渊的书房一步。
云安不忍心再看谢珏通红的手板心,可是父子两人的倔脾气他更是劝不来,万般无奈之下索性就跟谢珏一起上学堂听讲,可他幼时耽误许多,半道才开始正规学习,虽然跟着谢渊几年学了不少,可一面对引经据典的夫子,小脸常常皱得比谢珏还苦。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两个人瞒着谢渊的小秘密。
谢渊完全被蒙在鼓里,初时一连几日都见不着云安的人影,每次吩咐管家去叫他用膳,都只得到句回复说人在忙着陪谢珏,让王爷自己先吃就好,后来越加过分,竟发展到连枕头都抱去了谢珏屋里,留他自己彻夜独孤睡去。
谢渊对自己被冷落的场面丝毫不满意,忍了三天实在无法继续,连觉都不睡了,大半夜披衣去谢珏屋子里逮人时,路过窗扉却偶然发现云安正坐在自己书房里埋头忙碌。
幽幽烛火下只坐着他一个,怪异的场景让谢渊忍不住皱眉,他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往云安身边一坐,便佯装随意地去翻桌案上摊开的东西:“夜深了还不睡,云儿这在干什么?”
“谁!”
忽然贴近是身影把云安吓了一跳,他一见是谢渊,忙用衣袖盖住凌乱的东西,抿了抿嘴,眼神躲闪,好像有些不高兴:“王爷,你进来怎么都不说一声”
“哦?明明是你霸占本王的书房,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地来怪本王?”
谢渊被嗔了一句倒没有多少不悦,只是看云安鬼鬼祟祟的样子,隐约发现了什么,他抬手强硬地抓上他的手腕拉开,果不其然看到下面藏了一沓厚厚的书本。
“你在习字温书吗?”谢渊有些出乎意料,待看清纸上密密麻麻的标注,又搂着云安的腰身贴过去,“快让本王看看我的云儿有多少勤奋努力。”
“啊,我”
云安没想到男人这么好说话,内心的警惕悄悄有些松懈,但面对谢渊的夸赞总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笑时歪着脑袋,尴尬又羞愧的样子,“是在温书,但这些都好难,有的我连句读都看不懂。”
“哦?我看看。”
慢慢推过来的几张宣纸上歪歪扭扭地抄满了字,越往后便全成了训诫文章,诘屈聱牙,生僻的引用更是比比皆是,不怪云安看不懂。
谢渊逐字地看过去,指尖缓缓划过圈点的痕迹,笃笃的轻响沿着桌案一寸一寸飘荡在耳旁,两根修长的手指却不安于现状,转瞬间直接捏到云安脸上去了:“虽然云儿这么用功,但有笔账我们是要先算清楚的,云儿是不是得告诉本王,这几天为什么都不理睬本王?”
“我哪有”
云安被揪着腮,奶白的小脸上软软的肉被捏得鼓出来小小一团,反驳时声音瓮声瓮气的,再听谢渊接下来的话,却是吓得不敢挣扎了。
“说实话,你这是在帮谢珏做功课吧。”
男人直截了当地戳破他的欲盖弥彰,顺手揽着他抱在腿上,拧着眉不悦逼问道:“夫子都告诉我了,这几日学的东西难,谢珏一时不懂可以日后慢慢教导,但是云儿是不是也得跟夫子解释一下,为什么给谢珏布置的课业都到你手里了?”
谢渊的声音很冷,望着云安寸寸红透的脸颊,心里的猜测便证实了七八分,他气得一掐云安的腰,像让他代儿受过似的,带着三分蛮力的手劲捏得云安怯怯呼痛一声。
“他是不是又哭着说夫子罚他了?本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事事都帮他做,省得惯下他许多毛病,日后长成个不思进取的坏苗子。”
“也不是”
云安摇摇头,臊着脸不好意思辩解也不好意思去掰男人的手,他觑了眼谢渊的神色,只敢很小声反驳地道:“我知道错了啊但王爷干嘛这么说珏儿呀,他还是个小孩,哪里有王爷嘴里那么不堪”
他常常陪着谢珏背书,自己说话时就不由自主地带上更多温柔的习惯,连现在气呼呼抱怨谢渊的调子都比平常软上三分,听起来又甜又糯,简直像是在撒娇。
谢渊爱死了他这副娇憨的样子,可听着从前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人因为儿子反驳自己,便有些不太高兴道:“哼。他也就只敢在你面前装可怜,算了,本王明天直接去找夫子,让他日后严加”
“不行——!”
刻板的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