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旋没料到何云会出现在医院里。两人才分开不久,却莫名都有些许久不见之感。
她穿着黑色长风衣,皮肤苍白冰冷如瓷器,如云的乌发披散在身后,发梢微微卷曲,洁白细腻的的一段颈项上环着条银色链子。
一个钥匙形状的吊坠,黄澄澄的,垂在锁骨处,俯身的时候它就从衣襟里滑落出来。
那是秦旋给她买的生日礼物,两个人都再熟悉不过。
她低头的瞬间,秦旋正好从拐角处走过来,一眼瞥见那条项链——简直像是宿世的恩怨情仇纠缠不休,他尴尬得想要马上逃离此地。
何云已经整理好鞋带,抬起头来,看见秦旋后第一反应是眼眶倏然发红,她先是后退两步,又急切地扑向他,给了青年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
她没有过多留恋这个怀抱,而是轻轻地在秦旋耳边说了一句话:“你要小心方意……”
她眸子里像燃着火焰,脸色狰狞咬牙切齿,才能使眼泪不轻易坠落:“千万别再心软了。”
说完她放开手转身离去,背影干脆利落如抽刀断水,僵硬的身形却隐隐透出一丝绝望的悲哀。
秦旋不明所以,在原地愣了半晌,不知怎么的,有些怅然若失地回想起与何云初见的场景。
那天傍晚的时候,天下着雨,他拖着精疲力尽的身体走在街道上,像个孤魂野鬼,无处可去。
这里有万家灯火,但没有一盏是留给他的。
他一个人默默地走着,直到有人踏水而来,擎了伞举到他的头顶,五指扣着伞柄,骨节泛白,略有些冷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没地方去?”
秦旋转头,最先看见的是湿风冷雾里一双黑漆漆的眼,浓密微卷的发,柳眉杏眼,鼻尖上有颗小小的痔。明明是温柔冷清的长相,却因为神色的不耐变得烟火气十足。
秦旋看着她,疲惫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是啊。”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神迷蒙如烟雾,喃喃自语:“没地方去了,我回不了家……”
他说着,声音忽然哽了一下,接着便像是被切断般戛然而止,将一切苦楚吞咽下肚,缄默如石。
雨滴沿着伞的边缘不断落下,在这片雨帘中,一步之内的距离,这个陌生人静静地站在他身边,感受他内心无声的撕心裂肺痛入骨髓。
最后,伞的主人带他回了家。
故事的结局算不上美好。后来秦旋才知道何云有轻微的躁郁症,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有时会忽然没来由地朝他发脾气,过后又悔恨不已。
秦旋不是喜欢委屈自己的人,他出走过一次。
最后是何云服了软。她在夜色阑珊下走进那家夜店——全S市最肮脏下流的场所之一,看到秦旋坐在高脚椅上微垂着头,笑容古怪,性感又轻浮,指尖勾起一个女人的衣摆。
他说话声音不大,周围一圈人自发安静下来听他讲:“我饿了,给我做饭。谁的饭好吃,”唇畔的笑意若有似无,罂粟般颓而艳,眸子却冷淡疏离,“我就免费让她睡一晚。”
像是赌气般说完这番话后,他朝某个地方瞥了一眼,脸色沉下来,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木雕。
这样高高在上的语气,本该让人不屑一顾,只因是他,便像是额外特赦一般,无论多恶劣的要求,多无理的条件,总有人来想办法满足,为那一瞥着迷以至神魂颠倒。
甚至有人在下面恶作剧般喊到:“男人也可以吗?”
秦旋像是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一眼,笑意在唇边凝了会儿,变得不甚分明:“当然可以。”
他暗暗地在和谁较劲似的。他想,男人女人有什么分别,反正都是睡一觉就要陌路的人。
不过——“我不做bottom.”他补充了一句。
这下没人坐得住了。
感觉自己厨艺尚可的人都跑去找老板借了厨房,有人立即订好食材,挽起袖子准备要大干一场。
更多的是看热闹,做一个旁观者。即使自觉不行,也要留下来看看最后是谁拔得头筹。
何云在一旁看着,简直全身血液都要涌上头颅,她咬牙切齿,在心里骂他不自爱,却又恨这些下贱的人也敢对他抱有污秽欲望。他们怎么配?
然而当她气势汹汹地要走过去将他提回家时,一步之遥,却看到他眼底沉落的晶莹。看到这人癔症发作似的直直瞧着前方,眉头轻拧起来,痛苦落寞的模样叫人心都要碎了。
但他却不肯弯下脊背,不肯趴伏在别人的怀抱里,仍然定定地坐着,像是被钉在了那里。
他在忍耐什么?他究竟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这些东西何云一概不知。那个瞬间她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只想要带他回家,把他抱在怀里,不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他。
但不知为什么,她最终只是浑浑噩噩走进厨房,笨手笨脚地做了一碗蛋炒饭,端到他面前。
“你饿不饿?”
早上吵完那一架后,她身心俱疲,勉强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