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梦见被年画娃娃揪着耳朵滋了一脸热尿,估摸着用哪个公的解梦宝典都解不出个好兆头来。
梁岳猛地一睁眼,只觉得一阵绿茶薄荷味儿的热气径直往他脸上喷。
他对眼定了定,把抓在耳朵上的那只手轻轻摘下来,才看清自己面前那张熟睡的脸。
切得极整齐利落的齐耳短发,几缕发丝垂进唇角,一呼吸便飘飘扬扬。额上的刘海让汗打湿了,分割出几小片光洁饱满的额头来。
短发的主人已经这么安安静静抱着梁岳的脑袋睡了半宿,嘴里的热气一刻不停地往梁岳脸上吹,难怪梁岳觉得脸上又湿又热,像让孩子照着脸滋了一泡尿似的。
不过,可不敢说梦的是尿。
梁岳脑袋一转,后脑勺磕在枕头边缘某个硬物,扭脸一看,是睡前随手丢在枕头上的诺基亚。
“操。”梁岳低骂了一句,摁开手机,从刺目的亮屏中分辨时间。
一点半,又是这个点儿。
他有些头痛的抹了一把脸,抬起手指——预备用指甲盖,觉得硬了,能把身边这个奶皮做的人给划破,换成指节,又怕会摁个凹窝窝,最后也不敢动手碰了,小声喊道:“小昭……小昭?”
被叫作“小昭”的少女睡得很熟,身旁的男人一在耳边一吹气,便扭动身子把自己摊开,两只手腕也抬起来,婴儿一样地放在两只耳侧,用非常天真无邪的睡相继续睡眠。
那两只微蜷着的手很白,尤其是手心,握了团烫人的雪似的白。梁岳的目光一擞,喉头咕咚,眼珠子像没办法地顺着少女一颗一颗的睡衣扣子滚到底,难以避让地看到了少女腿间因为扭腰而紧贴在腿根的睡裤。
那是一条棉质的条纹睡裤,蓝格子,皱得很,这皱很轻易地凸现出包裹的内容——腿间鼓鼓的一团,每个男人都有的东西。
纪昭再抬腿往梁岳腰上搭时,梁岳已经松懈下去,摘也懒得往下摘了。
男孩子嘛。梁岳打了个哈欠,一边睡一边想:总归一大半个都是男孩子,有什么好怕?梁岳啊梁岳,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梁岳这人怂不怂,被他揍过的人最有发言权。
这事的亲历者记录最早可以追溯到一九八四年的春天。
一九八四年,梁岳本本分分度过了那个能决定一生命运的年纪——三岁,扭头就在新年把邻居董指挥长家的儿子揍破了鼻子。
他养父老戴是做军区司令的,从前也是手腕铁血的人物,换了是亲儿子必定痛揍一顿,只可惜梁岳爹妈去得早,只留给他一个烈士遗孤的身份,好似一张免死金牌,打不得骂不得,多瞧他一会儿,还得泪眼汪汪。
因着戴司令的溺爱,没人敢真刀实枪教育的兔崽子长到九岁,实在无法无天了。那时他因为养父的纵容,生得高胖,胆子又大,一头顶过来,瘦弱点的成年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要多浑有多浑。
梁岳的人生转机来自于戴司令一位姓郁的战友。
郁家的女儿女婿因工作调动搬进梁岳家住的这个军区大院,还就住戴家隔壁。戴司令和郁家公按旧时说是拜把子的兄弟,算攀了点亲,多有走动。郁家姑娘和她爸爸一点不像,长得是白净秀气,架一副眼镜时,又有一股精神层面的英气,加上脸上手上搽的雪花膏香气,使美这一不可捉摸的意象在梁岳还没长全乎的大脑里有了具象。
总之,也不知是知识的力量还是美女的芬芳降维打击了梁岳这油盐不进的孙猴子,此后,他无端地安生许多,整日地缠着郁家大姐姐,还总没来由地嚷嚷:姐姐要有小妹妹了。
起初,大家都当这孩子又是装疯卖傻罢了。
过了约摸两个月,郁家姑娘才告诉大家她怀孕已有四个月,因当时不满三月,才没有广而告之。事后梁岳不负众望挨了夸,一度成为院里的送子仙童,膨胀至极,便更常常地讲“姐姐肚子里是小妹妹”这话。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郁家姑娘的公婆可是坐不住了。那时第四套人民币刚发行不久,十元劵刚从大团结换成珠穆朗玛峰,郁家姑娘躺在检查床上做b超时,她婆婆给监察室的大夫就塞了那么一张大团结,大夫便将b超头多照几转,再塞一张珠穆朗玛峰。
大夫把两张票子捏在手心里,再顺势滑进口袋,却过河拆桥地撇下嘴角。
不够?婆母大惊。
不是这个不够。大夫悄悄地比了个大拇指,再撇了嘴。
婆母懂了:是肚子里那个小的零件不够,缺了把儿了!
这对务了一辈子田的老夫妻,动起脑子来也很是灵活,知道媳妇是高级知识分子,不会同意,娘家又有个司令舅舅,也不敢强逼,便又花了两张珠穆朗玛峰托人买个几副能使孙女变孙子的灵丹妙药,碾碎了每天拌点进饭菜里端给媳妇吃。
心诚则灵,如此虔诚数月,焉能有不显灵的道理?
纪昭一落地,家里人先是笑。过了半小时,便都无助了。
梁岳再去找郁家玩时,那总暗地瞪他的老头子老太婆已不在房子里住了。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