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璟拨开小帘,瞧见陆公馆二楼南角的四扇窗都亮着,心才落回腔子里。佣人来替他脱大衣时,说少爷傍晚醒了,果然要了他出门前让煨在炉上那盅佛跳墙来吃。
“他那间屋收拾出来了么?”陆怀璟心情不错地问。
“没呢。”佣人回答,低了低声,“您不是吩咐过么,我知道。”
“这就好。”陆怀璟点一下头,嘴角勾了勾,并不真的贬斥的训道:“说话么,干什么跟做贼似的?”
一振衣襟,上楼去了。
陆纨听见门被打开的动静,没有回头,只是翻着膝上的报纸,手上执着的花鸟纹烧蓝银烟杆摇来晃去,正要将那白玉烟嘴往唇间放,手腕让拉住了,白玉烟嘴让别人含了过去。
他这才回了头,见面前的陆怀璟唇间正流泄烟雾,恼了,两根指头勾了男人的领结下来咬嘴巴,骂他有毛病,抢小孩儿吃的。
“什么抢,连你都是我的,”还用得这抢?陆怀璟笑笑,手臂穿过膝弯一捞,把人抱在怀里,自己舒坦地坐进沙发。
“啧——还抢我的座儿。”陆纨扭着腰爬起来,光脚在陆怀璟腿上踩了一阵,又觉得还是老实窝着舒服,一点不要面子地又窝回原位,没骨头似的蜷着,双唇噙着玉烟嘴长长地吸一口,抬腿把一只脚挂到陆怀璟肩上。
陆怀璟把他的脚摘下来,手掌抚捏他光溜溜的小腿肚子,说:“我已经叫人回了孙家了,赔他家点聘钱,这事就这么算了。”
陆纨咬着白玉烟嘴,闭着眼“嗯”一声,仰过脖子吐出一口烟,媚态横生地掀开眼皮,哪儿听进去半句。
“至于荣家那个小子,往后你不许再同他来往。”
陆纨振了振眼眶,但并不把他的警告当真,又或者有信心软化他的强令,抬起一只手往陆怀璟脸上贴:“荣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跟他来往,那往后谁陪我骑马打球?”
“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哪有真心跟你做朋友。”陆怀璟不知自己这一肚子精明城府怎么就不能通过口水给他传些在肚子里防身,“他叫你帮他,就是把他的麻烦丢给你,如今你有麻烦,你瞧他几时来问候你一句?”
陆纨名声不大好,少有同龄人同他结交玩耍——同他做伙伴是要遭父母斥骂的。只有荣瑱这个家道中落又心高气傲的小子,需得陆纨这条肥鱼接济,故而常于他厮混。一个月前,这荣家小子把陆老板的心肝肉拐去了苏州,同未婚妻孙小姐一起游玩一周,回来后孙小姐便退了婚要改嫁给陆纨,口口声声说陆纨允诺了同她长相厮守,陆纨又失踪无从对症。
这才有孙氏男丁打将上门誓要结亲,陆大老板明擦屁股暗顶绿帽气个半死的闹剧。
“他也知道那不是件好事,还要丢到你头上,哪个真心的朋友会做这种事,我跟你说的你明不明白?往后少跟他鬼混。”
“明不明白那也是我的事,”陆纨又叼了一口白玉烟嘴,往陆怀璟脸上喷烟气,“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陆怀璟心情不错,因此并不是认真的语气,手掌撩开陆纨披在身上的睡袍,握着腰滑了几下,陆纨怕痒地扭起来,鼻腔里呛了烟,笑闹着咳嗽,陆怀璟拧住他的脸蛋,逼问:“还要不要我管?”
“要——要!要!行了吧?”
陆纨好容易挣脱了,喘了一会儿顺过气,又让拱进怀里的男人钉在沙发扶手里亲。陆怀璟亲够了,见他上唇中间一颗肉珠都被蹂躏得发肿,如红瓦的檐下一滴雨将落不落,看得赏心悦目,气也消了,掐着他窄圆的下巴又香了一口:“兔崽子,你再说这种话,嘴给你亲成三瓣儿。”
一月不见,两个人都想亲热得紧。他两人明面上是父子,实际上并无任何血缘,甚至俗理上的亲属关系也无半分。陆纨只是陆怀璟在炮火中救下的一个小乞儿,陪着陆怀璟从小阁楼到如今的陆公馆,虽是常常吵闹摔打,实际上感情十分深厚,可以说是相依为命。
寻常商贾人家的孩子,大多从小濡染为商之道,小小年纪便对经济形势了如指掌。陆纨虽已十八,但陆怀璟从未带他到商会里露过面,更没教过做生意,一说是年幼,二说是娇气,上学都不肯去,自己更教不了。
陆纨有这样的溺爱兜底,成了十足的纨绔,吃喝嫖赌无一不精,上海的风月场让他包过遍,赌场马场更是常客。最挥霍时,一夜能败出去平常人家三年口粮。
他脾气又急躁,爱与人动手,惹急了谁也敢打——就是陆怀璟这个做爹的,当着众人的面,不高兴了也敢一巴掌甩过来。
让他惹祸的人家来给陆怀璟告状,当爹的也是捂脑门,直摆手说管不下来,大不了一顿打,打也是收效甚微。
若是这时有人见了陆公馆卧室里的情形,大约就知道这惹祸精是为什么管不下来的了。
“腿——腿——”跪坐在男人腿上起伏的赤身少年突然一把抓住臀后男人的手掌,歪歪斜斜栽向一旁,疼得僵蜷起来,嘴里含着哭腔叫爹爹。
爹爹,爹爹,疼,疼。
男人当即攥住他的一只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