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着原本在户部尚书手中的账本,萧繁宛如宣判死刑般的声音在偌大的屋内响起,嗓音低凉如水:
“你们同摄政王都说些什么了。”
“陛、陛下曾说要、要在宫中建一座宅子,还要为此拆除余下嫔妃宫殿;臣、臣等以为这实在有违祖制,便去和摄政王大人请教——”
“所以呢,”深吸口气,萧繁用力地几乎要将后牙咬碎,强压着滔天怒火,沉声道,“他说什么。”
“摄政王大人叫我们不必忧虑这个问题,说过了今日,陛下就自然会收回成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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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娉婷想过了,楚家毕竟生养我一场,还是念了一份旧情。”
少女一身劲装站在马车前,有些伤感地朝沈沐微微欠身,有些抱歉道,“娉婷未能帮上王爷分毫,心中实在有愧。”
“无妨,本王说过尽力便好,”沈沐无所谓地笑了笑,“旁边几辆马车会同你共走一段路,楚家的人应当是找不到你了。”
再次感激一鞠躬,楚娉婷盈盈笑着,“一夜未见,大人的心情似乎比昨日要明朗许多。”
“今日才察觉,楚姑娘有句话说的不错,”并不避讳,沈沐朝人略微一点头,轻声道,“本王之所以还留在京城,只因还有割舍不掉的人罢了。”
笑着目送楚娉婷乘着马车离开,沈沐回身看了眼他在京城郊外这绿洲十里处,千挑万选的宅子,四周竹林环绕,宅子背后还有一洼可以垂钓的小水池。
最初他对这宅子满心喜欢,总想着辞官后能在安逸度日;可今日为了楚娉婷的事特意来看过后,却觉得少了份最初的味道。
离开王府前,那两位略有些莽撞地来到府中参拜的大臣,一脸忧色地同他请教。
在将详细的预算估计和宅子图纸放在他面前的前一刻,沈沐都一直以为萧繁同他说的不过是句玩笑话。
——孤要建一座宅子,然后将人困住,这样他便再也不能逃离。
当时沈沐便觉得奇怪,即便萧繁不加阻碍,田婆婆的身体也不允许她离开京城,大动干戈修宅子的行径可谓无理至极。
但若加上萧繁近来两日的徘徊犹豫的态度,以前胡闹无理的提议仿佛都有了答案。
萧繁想要困住、害怕逃离的人,很可能是他。
忽然又想起昨夜萧繁神情激动的同他说,说他萧繁没有那么多底气,可以肆无忌惮的试探沈沐的态度。
或许真的如萧繁所言,在他们二人这段感情里,沈沐能肆无忌惮地随心所欲,不过是因为他知道萧繁离不开他。
而他又对萧繁做了些什么呢?
除却强迫似的让萧繁接受他的感情,还有责备萧繁畏畏缩缩直面问题,他真的设身处地想过萧繁的不安从何而来吗?
他一向自诩对萧繁坦诚相待,却永远都是在远处默默完成一切,然后将或好或坏的接结果丢给萧繁,强迫他接受——或许他从未有过一刻,完完全全、真正信任或依赖过萧繁。
不怪他犹豫不安。
竹林环绕,连空气都带着丝丝清香,沈沐长吸口气,平复好心情准备离开回京时,却突然听见远处出来急促到有些慌忙的马蹄声。
此处鲜少有人来,也不知是谁在此刻太阳正烈时,急不可耐地赶来——
“萧繁?!”
瞳孔微缩,沈沐不可置信地看着青年停在后院翻身下马,身上还穿着绣有祥龙盘踞的朝服,满脸愠色地找他这处大步走来。
大脑有了片刻滞怠,沈沐不知道萧繁是如何知道他离京的、不知道萧繁是如何知道他在这处有房产的、更不知道萧繁在得知自己离开后,第一反应为何是捉捕逃犯般、马不停蹄追到京城外的。
腰间一痛,沈沐便被萧繁直接抱进面朝后院的卧房;挣脱不得,他被迫看着萧繁线条硬冷的脸,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不似往日般轻柔小心,来到床前时,萧繁将他略有些粗暴的丢在床上,眼角青筋突起,僵硬绷起的咬肌,沈沐甚至还能隐隐听见他后牙狠狠摩擦的声音。
可即便是这样,沈沐在仰面摔在不够柔软的床上时,依旧感受到一双温柔干燥的大手,正稳稳拖着他的后脑勺。
萧繁不舍得他疼。
胸膛急促上下起伏,俯下身的青年眼中是殷红血色,他抬手在沈沐脸旁的床垫上狠狠一砸;两人鼻尖相贴,萧繁呼出的阵阵热气几乎要将沈沐烫伤。
如困兽之斗般,青年在他耳边低声吼着,“......你又骗我。”
“你怎么了?”抬手想去摸萧繁的脸,沈沐有些担忧地连声问道,“是头疾突然发作了吗?”
“我是不是说过,你只要留在我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都可以。”
两只手腕再次被萧繁一手扣住举过头顶,沈沐只觉耳朵一痛,才在他耳畔说话的萧繁竟直接一口咬在耳垂,无力地哑声嘶吼着,“为什么你永远都想着要离开。”
“......就算要离开,能不能提前我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