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临近,阳光透过云层分作金色的细线,投洒在这荒废残酷的土地上,黄沙和凸起的山麓无边无际,残余着人类活动留下的机器残骸和建筑,彰显着曾经的昌盛。
一阵属于冬日的猛烈寒风吹过大地,也一同拂动着大天使的羽翼,他从遥远的地平线而来,用纯金色的眼眸凝望着这悲怆景象,昔日帝国的遗骸。
随后,他闭上双眼,将力量传至翼骨上的肌肉,天使张开羽翼,尖羽组成的双翼如同空中白帆一般,让他乘着这骤升的气流向上,冲向天空的云层和太阳的所在。
初升的阳光照耀在他的面庞上,这景象如宗教中完美的油画,大天使在云层中展翼旋身穿梭,富有技巧的飞行,优雅而充满力量,高空中的水汽在极速的飞行中,如子弹般划过他的肌肤和羽毛,带来一阵痛快的寒意。
他的左翼上曾受一道严重的伤势,折骨断翼,但如今已经痊愈,只留下无法被肉眼所见的浅薄疤痕,因为细短的绒毛覆盖了它,让他的双翼看起来依然雪白丰盈,完美无暇,可是当雨水抚触过那里,就使他突然回忆起那双小手,那小心地轻轻触碰,照料他的伤势的感受,大天使感到一阵战栗。
圣萨多基略略停歇了极速的飞翔,因为在下一秒,她惊恐退却的面孔猛然划过他的脑海,情感上的伤痛覆盖了一切曾经大大小小受伤的体验,经过一整夜的飞行,他的身躯也感到了一丝疲惫,双翼上的肌肉酸胀不已,翱翔于天空,让天空带走一切,他上千次地用这种宣泄方式解决过战争带来的挫败,痛苦,怒火。
然而,这次的精神伤痛丝毫未减,天使有一瞬间彷徨无措,不知该如何愈合它。
圣萨多基凝望着远处的巢都尖端,用了一夜的时间,他已经飞绕整颗星球一周,可他还是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彻底冷静。
天使仰起头来,不断拍打着双翼,向着至高的天空而去,将这星球的土地和山脉远远抛下,直到它们渺小如尘,骤寒和愈发稀薄的空气挤压着他的肺部,带来一阵灼痛,可大天使强健的躯体毫无屈服之意,他长久地停留在星球的大气层边缘,凝望着恒星和宇宙的虚无。
再飞远,他就将脱离这颗星球了,圣萨多基垂下眼,看向脚下的枯黄行星,在帝国现存的数百的殖民星中,他对这颗星球并没有特别的感情,有的只是别无二样的责任、引导、守护的誓言,帝国在这宇宙中的每寸星际土地,都蒙受天使及他那些和他有着同等力量的兄弟们的誓死保卫。
但若是此刻,这颗星球与远处的一颗人口和资源更多的,也更具价值的殖民星遭受攻击,他是否会忤逆帝国的命令,优先保卫这颗星球?圣萨多基扪心自问。
生命的价值无法相互比较衡量,且战争残酷,大天使心知自己的问题没有实际的意义,但重要的是他为何会心有此问,圣萨多基知道答案,因为在这颗星球的一座巢都,那肮脏的下水道中,他曾得到了一位凡人少女的照料陪伴,他们的回忆长久地停留在那脏臭的场景之中,如黑暗中的星火。
当他在与混沌的铁军战舰作战时,屡屡在闲暇时回想这段宝贵的经历,凡人少女如此接近他,试图拯救他,这种勇敢并非如士兵般由铁的纪律维持,而是和情意一起,颤抖地从心尖而生,有生以来,他竟然尝到被爱和保护的感受,圣萨多基措手不及,每当他在战争中的休憩时,便将这段时光仔细回忆一遍,一切苦痛和战怒便离他远去,等大天使再度睁开双眼,便已然得到心灵上的安定。
天使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是他珍贵的财富,为他带来一阵漫长生命中未曾有过的,新奇的满足和解脱感,长久不衰。
可是如今,错误产生了,他不知道缘由。
因为情绪的骤然低落和郁躁,就像在折磨自己的长跑中脱力,他松开了掌控双翼的肌肉,于是他直直下坠,头下脚上,就如一位没有飞行能力的凡人,空气疯狂地拍打摩擦着他的双翼和盔甲,穿过他的金色卷发,强烈的失重让他的本能神经不断发出警告,可圣萨多基选择无视它,任失控的危险给他带来感官上的刺激。
在极速下坠的过程中,身下的山麓越发清晰,而天使只无动于衷地沉静着,凝望着天空,扣问着自己的心,直到最高的山峰即将与他的背部相贴,要将他刺穿。
骤然间,他张开硕大的洁白羽翼,做了个无比灵巧优美的动作,转身擦过山脉,羽翼破开空气,太阳已升至高空,天使向着远处的巢都飞去。
缀满了玫瑰的,宽阔的黄铜阳台,即便在高空中也是如此显眼,大天使舒展开双翼,绷紧的羽翼抓紧空气,用强大到难以置信的力道骤停了自己前冲的势头,以只能被称作完美的姿态,稳稳缓落在阳台的地面上。
他的羽翼擦过一朵玫瑰的花瓣,高空凝结的水珠薄薄地沾染在他内里的覆羽上,大天使重抖了一下双翼,洒掉些许露水,羽毛短暂地张开,也带来一阵短暂的肌肉疲累的阵痛,圣萨多基将自己的双翼平顺地收拢,并立于双肩,长长的雪白直羽直触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