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就会离开这儿,搬到开封去了。这附近住的,都是庄子里的帮工的人和农户,这孩子平日孤零零的,没有什么玩伴。先前承恭在的时候,说我们住在这里清净。他可以隔三差五来看我们,给我们买些东西,将来再把我们接进城去,可如今,我们两人住在乡下诸多不便,不如搬到城里的好。”
谭知风和这女子说话的时候,徐玕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这间院子。女子拿了食盒转身进屋去了,徐玕忽然开口,对谭知风道:“知风,你有没有想过,待我们离开开封之后,酒馆和房舍交给谁来照料呢?”
“我……我没有想过。”谭知风闻言一愣,而且,他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有一种模糊的感觉,他们不会再回到开封来了。
“我们……我们……?”他忍不住问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们去了西北之后,会怎么样。”
徐玕搂住他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谭知风双眸一亮,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经营酒馆实在是太辛苦了,不仅日夜劳作,还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客人。大嫂她只有一个人,我怕她难以应付。”
“我会给她留下一笔钱的。”徐玕道:“她用不着事事倾力亲为,只要雇几个人帮她打理就好。现在,她和芃芃两人住在郊外,寄人篱下,如她所言,生活上诸多不便,不如搬去开封,让这孩子也见见世面。”
正说着,那妇人又走了出来,对他们道:“二位可曾用过午膳了?不如进屋吃一碗我做的熟脍面吧?”
徐玕看了一眼谭知风,谭知风对他点了点头。徐玕便道:“大嫂,我们不打扰您了。但听说您想搬去开封,不知道您是否找好了住处?”
“前些日子,”那妇人道:“承恭的两个朋友,那位姓吕的和姓陈的公子来看望我的时候,说是会帮我留意一下的。”
徐玕“嗯”了一声,接着道:“我和知风再过几日就要离开开封了。您也听周兄说过,知风在开封城里经营着一家小酒馆。我们这一走,那酒馆便要关门了,可知风在那酒馆里花了不少心思,他总觉得就这样把酒馆关掉有些可惜。况且,酒馆隔壁就是我们住的地方,那里也马上就要空置,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搬到那里去呢?”
这女子听罢,愣愣的站了一会儿,半天才道:“您……您是说把酒馆和房舍留给我来照看吗?”
“不是照看。”谭知风道:“是留给你和芃芃,让你们母女有个生活的保障。”
那女子又愣住了,她抬头望着坐在院里的石桌旁,吃着莲花酥的芃芃看了一会儿,自打谭知风进门后,她的表情一直十分平静,可这会儿,望着孩子,她眼中也渐渐起了波澜。她深深对二人一拜,道:“多谢二位,说实话,承恭给我们母女留下了些钱财,只要我们不胡乱挥霍,也够下半辈子过点粗茶淡饭的日子。您若是真的要把酒馆和住处交给我,我愿意按照开封的市价把它买下来……”
徐玕摇了摇头,道:“这样吧,若是我们以后回来,您就把酒馆和屋子还给知风,我再另外找地方安置您和芃芃。这样如何?”
这回,那女子终于点头道:“好吧。”
徐玕在廊下与她聊了起来,谭知风则走到一旁,对那小女孩儿道:“你刚才……在念什么?”
女孩儿抬起头来,看了谭知风一会儿,有点害羞的道:“我也不知道,是爹教给我的。他回来的时候,常常抱着我,教我读书。”
“那……”谭知风问她道:“你喜欢读书吗?”
女孩摇摇头,又点点头,道:“读书感觉是很辛苦的事,爹爹常年在外面读书,很少回家来看我,我……我总是很想他。但有时候,他读的那些书,我听了又觉得喜欢,就像听娘哄我睡觉的时候唱的曲子一样,很好听呢。”
说着,她认真的看着谭知风:“哥哥,你也读书吗?”
“我……我读得不多。”谭知风老实的答道:“我喜欢给大家做东西吃。”
“比如这莲花酥?”小女孩好奇的问:“是你做的吧。”
“是,是我做的。”谭知风点了点头:“好吃吗?”
小女孩儿圆圆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和周彦敬很像。谭知风看着看着心头一酸,对她说道:“我读书不多,不过今天你读的那两句我也听过,你想知道后面是什么吗?”
“是什么?”小女孩儿马上高兴起来:“哥哥你告诉我吧。”
“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
“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谭知风和徐玕一前一后往开封城郊走去,午后的太阳照的田间越发暖和,谭知风眯着眼睛往后看去,一身白衣的母女两人仍在院子门口,见他们回头,小女孩抬手用力的对他挥舞着。谭知风忍不住叹了口气,徐玕却拉紧了他的手:“走吧。过上两天,就可以在开封见到她们了。”
“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小女孩稚嫩的吟诵声在谭知风耳边响起,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