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归想着,还是自己的道心坚定,一眼看出来小师弟是在故意装乖,眼底对黑糊糊灵芝味道的嫌弃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有些受伤,不知自己是否做得这么难以入口。
“别吃了?”白归试探性一问。
叶凡星看着岿然不动的进度条,违心地道:“看上去难看,其实味道不错。师兄出于好心,怎么能辜负呢?”
进度条细微地动了一丢丢。
叶凡星放下瓷碗。白归看上去性情洒脱,待师弟不错,实际上年少成名心中颇有傲气,并不好亲近。此时如果是青云派里其他人,早已经对他深信不疑了。
“就今日夜里,”白归思忖后道,“我们偷偷溜出门派,就不要与师父知会了。”
叶凡星目光闪烁:“这样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没有危险也给他整出点麻烦来。
“放心吧,正道中能与我打个来回的,寥寥无几,纵然是那些修为极深的前辈,大都也在闭关,更不会与我们小辈交手。”白归散漫地说,语气之间很是自信。
叶凡星笑了笑,束发年纪,眼里笑意皎皎,薄薄嘴唇动了动,“那就要仰仗师兄修为了。先前言语得罪,实在抱歉。”
白归先前的疑虑消了些,咳嗽一声,耳红道:“师兄弟之间不必这么生疏。”小师弟虽然确是被门派里惯得过了些,但现在看来也不算是很难相处。
*
这具身体比想象中还要差些,吃了味道奇怪的灵芝,叶凡星反而虚不受补,更提不起力气来,睡了小半日。
夜里,他走到山门前,见白归已经百无聊赖倚在山阶边。夜风里把人吹得很轻,正值初春,青云派山下桃花早开,沿着山路一路清香。白归穿着黑衣身负长剑,在夜色里悠然站着,像夜里剪出来的一抹颀长身影,清俊飒爽,远远一看就带着闯荡天下的流星飒沓。
听到脚步声,白归回头看去,只见小师弟脸色发红,眼眸清湛明亮,显得气色不错,深色长衣,一根金带束起满头乌丝。只是来时脚步看起来有些虚浮。
“可算来了,”白归说,“走吧。”他原想走下山,见叶凡星静静看着他,他微微顿住半晌,叹了口气取下长剑,灵气御剑,让小师弟站上去。
“要是摔了,我可不一定拉得住你。”白归说,他对自己的御剑飞行很是自信,但他对小师弟能不能不搞事持怀疑态度。
叶凡星催促他:“师兄,快下山吧,别叫师父发现。”要是真让掌门知道了,他和白归都跑不掉了。
白归心里奇异,没开口,默默运转灵气御剑下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现在的状况怪得很,就好像……
他在带着师弟私奔一样。
这句话涌上来的时候,白归吓了一跳,脚下的剑都差点颤了一下,他下意识拉了一把叶凡星。叶凡星转头看过来,夜风里发红的面容如同雪中残血,但是之前温柔的目光此时已经冷淡下来,“怎么?”
白归揉了揉眼睛,确定了小师弟没换人,震惊道:“刚下山你就变脸?”说好的温柔纯善呢?说好的不难相处呢?
“噢,”叶凡星淡淡瞥着大受打击的师兄,“眼下已经离开了山门禁制,你若是回头,我就告诉师父你非要带我下山,看师父信我还是信师兄。”
白归短短一日里经历了两次被威胁,已经是气乐了,再是怕师父的念叨,此刻也起了逆反的心思,“那我带你回去岂非迷途知返?左不过一顿责骂,这就回去吧,师弟以后还能骗谁带你出去呢?”
说着,脚下的剑已经转了方向。
“你会被关禁闭,去思过崖,”叶凡星看上去毫不在意,手指却微微屈起,揪了一下白归衣袖,“不骗你,师兄。”
一边喊师兄一边威胁师兄,白归真觉得小师弟是个妙人,但凡有心肝的都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师父是心疼你,但不过是带你出个山门,可不至于罚我禁闭思过。”
“我被你强行带下山,被冷风吹得发烧了,”小师弟面无表情,极黑的眉眼在极白的脸上,干干净净得像水墨,“我会这么跟师父说。”
白归立即停住回山门的剑身,两指探上叶凡星额头,果然有些低烧,他皱眉,“你故意的?早就想好怎么威胁我了?”
叶凡星心里说还真没想到您会鱼死网破,是被您的黑暗料理吃伤了。他沉默看着白归,希望师兄对自己的血灵芝有点自知之明。
白归紧抿着唇,驱剑往山下,只觉得颇为头痛,更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么信了邪,带了点对顽劣师弟的严厉,“门派人人都心疼你一些,你就为了下山,自己折腾自己……”
白归有点不忍,故意要让师弟长个记性,骗他说:“下山就带你去医馆,也别玩了,就在那里待到我游历回来吧。”
“是你的灵芝太难吃了。”小师弟终于忍不住淡淡开口,似乎是被后面一句气到了,神色里还有点阴沉。
白归:“……什么?”他呆住了,好半晌,“真的有这么难吃吗?”
“难吃到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