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间吗?”
现在才早晨九点,街道上热闹得很,他们站得久了,即使位置偏僻也引来了许多目光。江独明帽子和大衣在阴影里遮住了大半面目。叶凡星却沐浴在日光里,微微侧头含笑,鲜活热烈得像天空里飞跃而过的鸟,让路过的姑娘不时回头。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人,富家少爷天真不知世事,年轻的少帅却心思深沉,每一句话都带着计算利益得失的味道。就像两条光暗之中的平行线,泾渭分明。
“少帅请我,什么时候都有空,”叶凡星站在阳光之中,看着阴影里的江独明,轻飘飘地笑说道:“我可是个大闲人。”
……
饶是叶凡星也想不到,江独明会带他来挑枪。他盯着面前一排枪,仿佛挑选最新款的游戏机,而江独明的神色就在说“随便挑,都给你买”。
他手指在半空悬浮了一会儿,因为颤抖微微有些蜷缩。
江独明目光落在这只骨节漂亮的手上,又开始觉得哪里熟悉,但实在想不起来,便不再多想:“挑好了吗?”
少年回过头,蹙着眉毛眨了一下眼,十分困惑纠结:“……哪一把最简单?我是说,比较傻瓜用法?”
江独明弯唇笑了下,就绷住表情,故作淡然:“都挺简单,我好像都是一天就学会了。”
叶凡星挑眉一笑,挑拣起手心下面一把,说道:“教不会我的话,说明将军是浪得虚名。”
江独明:“……”
到了练习的枪击场,叶凡星摸索了一会儿就打开保险,之前某个世界有人教过他相似的枪,那个人也姓江……他垂下眼睛。
“别发呆,”江独明皱眉按住他的肩膀,想了想还是没像对副官那样严厉地说他手抖拿不稳,“拿枪的时候,这很危险。”一边说,一边握住他的手将枪口对外。
“砰——”
叶凡星顺势开了一枪,虎口震得发麻,也将他从纷杂思绪里抽了出来,他浅浅笑了一下,转头去看江独明。
江独明看着被打中的树,那里海棠花纷纷扬扬落下来,毫不吝啬地开口夸奖道:“头一次就能打中,悟性不错。”
“我想打那个靶子。”叶凡星似笑非笑起来。
这实在离了十万八千里远。江独明喉结滚了滚,将批评咽了下去,用平生耐心认真教了起来。
叶凡星不是不会,只是懒得装一个初学者,这时候见对方教得辛苦,只好装作一点就通逐渐学会。
半日后,估摸着时间,叶凡星一枪命中靶心。他在日头底下出了点汗,手却还是冰凉。江独明握着他的手有些出神,直到叶凡星转眸看过来,才慢慢道:
“你学得很快。”
“当然,不过少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叶凡星擦了下汗,就要把枪还给江独明。
“收着吧,”江独明淡淡地说,“既然陈姑娘对你很不同,将来时局变化,你拿着她也安全……也给你用来自保。”
“对我很不同?”叶凡星脸色怪异,锋利俊秀的五官都仿佛盈着笑,在下午炽烈的光下面神色模糊,“我说过,把陈平乐送给将军,可是你不要。”
“她也不愿意。”江独明低声说,他静静看着远处的海棠花树,第一次觉得这树有些碍眼。
让他时时刻刻想到被拒绝那日窗外的海棠花。改日……不,今日就命人移走。
“将军,你现在的神色耐人寻味,”叶凡星抿唇笑着,脸边梨涡浅得看不出,“我曾在Y国养过金毛,回国后不得不寄养在朋友家,你和它当时的神态很像。”
“金毛是谁,”江独明想到传说中性开放的外国,联系寄养,目光复杂一言难尽,“你的孩子?”又立刻想到,“你和陈姑娘提过吗?”
“孩子?”叶少爷大笑了几声,少年人清朗的笑声将整个练习场的空气都充盈着,他轻快地说:“你就当是这样吧。它是一种可爱的哺乳类动物,英文名叫道格。”
道格,dog……江独明反应了过来,却也没有生气。对着这个戏谑顽劣的叶公子,他似乎总是升起无可奈何的情绪。
“不是骂你,”叶公子转过脸,像是怕他误会地笑眯眯补充,“事实上我很喜欢道格,它是我唯一的朋友。”
江独明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他们离开练习场。海城的街头总是不会缺人。卖各种东西的吆喝声里面,叶凡星穿行在人群里,他实在引人注目,短发背带裤,眉目深刻俊美,任何人都会被他的快乐感染。
江独明跟在后面,心情也逐渐雀跃起来。在戏院里他总是谨慎温柔,努力想变得稳重可靠。但在此时的街头,就让他想到少年时代,第一次打了胜仗时候的轻浮快乐。
他在戏院里情不自禁的爱慕,即使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依然存在不得不承认的怦然心动。即便被拒绝,还是会怀着爱人的心情。
今日与叶公子倒也惺惺相惜,勉强算作朋友。即使只是朋友,对江独明来说也已经是很难得的体验。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