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心情很不爽,真的很不爽。
我跟老唐报数的时候,他挑了一边的眉,云淡风轻地在板上写了几笔,对维杰说道:“就算你合格吧。”
“谢谢老师!老师您的新胡子真帅!”
阿维笑了起来,嘴巴吃了糖一样甜。
我顿时就不满了,嘴里嘟嘟囔囔。
“啊,怎么就合格了?”
“阿维刚刚做的超快啊,我的两只眼睛都看到了。”老唐手指比划了一下,比起了个耶指了指眼睛。
可恶的老山羊!
怎么每个人都偏袒阿维呢?我郁郁不乐地转身,看见阿维摸着肚子对我撒娇:“哥,我的肚子酸酸的。”
“这不废话嘛,肯定会酸啊。”我不耐烦地说。
仰卧起坐换了一轮,等同学都报完数纷纷回到垫子那里,我将眼镜摘掉,放在垫子一边,双臂抱着后脑勺躺下。体育馆天花板的灯模模糊糊的,我深吸了一口气,合上眼皮,等老唐的吹哨声。
“哥,加油哦。”
阿维的声音传来,我闭着眼睛哼了一声以示回应。
我的腹肌要加油啊!
哨声响起,我咬紧牙关,紧闭眼睛,身体艰难地含胸起身,心里一个一个地数着。可恶的山羊胡,可恶的阿维,可恶的生活。我感觉自己的力气来自讨厌情绪的支撑。人类所面临的最大恐惧来源于死亡,最彻骨的体验来源于悲伤,没有精神病的诗人写不出传世佳作,没有苦难的文学终流于浅薄而被遗忘。负面情绪才是构筑人精神意志的框架。不想死就好好活着,不想哭泣就努力寻求幸福。
我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大口大口地喘气。妈的,我就是讨厌体育啊!这门该死的课程是谁引进教育的啊!
我的肚子受不了了,酸酸涨涨得跟烂掉的石头一样,血液都涌到脸上,又热又红。明明是肚子在发力,为什么血要涌到脸上呢?真是总到没用的地方。
我眼睛睁开一道缝隙,撞见维杰痴痴的眼神紧紧地锁住我。这眼神直勾勾的,像真的能化出两道勾子。就如同空腹的动物遇到香喷喷的食物,或者说,小猫咪看见毛线球的本能视线。
“不……不要盯着我……看啊。”
我非常不自在,几乎有点恼火,嘴巴喘着气,说出的话都是破碎的,但还是想让他赶紧把脑袋转过去。
很好笑吗?我的样子很好笑对吧!
老唐从维杰身后悠哉悠哉地经过,天天穿的红色带条纹的运动套装很难不引起人注意。他手里转着哨子,有趣地瞧了我一眼,嘴里飞出轻飘飘的一句话。
“做不标准的不算哦。”
我把后牙槽都快咬碎了,很努力地坐起来把脸向膝盖伸。阿维忧心忡忡地说:“哥,没关系,差不多就好了。”
我躺在垫子上近乎放弃地喘着气,把手臂盖在眼皮上,消极地等待哨声吹响结束。
“不要放弃啊!”老唐催促道,“还有时间!”
我骂骂咧咧地继续抱住后脑勺,起到一半,老唐就吹了个口哨。
“时间到。”
他妈的,臭老山羊!
我全身放松地平躺在垫子上,手臂两边摊开,把氧气满满地灌满肺部,再一口气吐出来。手不小心碰到眼镜,发出啪嗒的脆响。突然,面孔蒙上一层阴影,我掀开眼皮,看见维杰的脸挡住了我头顶的部分光线。他关心地查看我的脸色,询问道:“哥,你还好吗?”
我眨了眨眼,手像挥苍蝇一样把他的脸赶开。他身体正从我垮垮的两腿中间穿过,两手撑在我的腰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一种我说不出哪里诡异,反正就是怪怪的姿势。
“起开起开。”
我忍耐着心里的奇怪感受,半支起身体,赶小狗一样催他走。然后,我就发现周围女生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嘴巴咧出诡异的弧度。我假装满不在乎,实际上很想知道他们脑子都装了些什么。
阿维想拉我,我没理睬他。
“几个啊。”我问。
阿维眯起眼睛笑道:“30个。”
刚好满三十个及格的话,说明实际上才二十多个。按照阿维总爱包庇我的个性,三十这个数字,根本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哥,很热吧,把外套脱了吧。”
阿维很细心地提醒我。其实也不怪乎他如此讨人欢心,他很擅长照顾别人,善于觉察到容易被忽视的地方。这种性格或许就是天生的,就跟狗狗天生忠诚,猫咪天生傲慢,鸟儿天生没有肛门一样。
我身上的基因与他身上的基因,就完全不一样。
我脸确实流了很多汗,才做几个就如此精疲力尽还挺丢人的。我这回没说什么,拉下拉链,随意地把外套一扒扔到了阿维怀里,里面是与阿维同款不同色的衣服,纯白的,印了几个字母。妈妈平时喜欢给兄弟俩这么买衣服,一来方便,二来增加亲密。
不过好在是妈妈挑选的,若是阿维自己挑的衣服,我通常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