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洗漱完毕,准备下楼的时候和阿维碰上了,他也要下楼。昨天晚上的偶见,对他的影响似乎只停留在昨天,当我现在注视着他时,已是俨然日常的表情——愉悦的眼神。他爽朗地冲我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好像我脸上写着“球进了!拜仁再得一分!”
我在他脸上窥探,视线多停留了会儿。他似乎意识到了,才略微尴尬地抿了抿嘴。他扭头对楼下大喊,避开了我的凝视。
“妈,我牙膏快没了!”
阿维从我眼前噔噔噔跑下楼,带起一阵小小的风。
啊,这小子真狡猾。我努了努嘴,不急不慢地走下楼。
爸爸已经身穿正装,坐在餐桌边看股票。他的衬衫已经穿旧了,去年也见他穿,挺括的面料现在变得柔软合身。我喜欢这个简单的花纹,水洗过天空般的颜色,白色的纤细竖条纹,继母的品味和我还算契合。我不喜欢五颜六色,尤其红色黄色那种触目的颜色,也看不上眼花缭乱的花纹。我认为这和性格有关,我向来沉默安静,擅长保持处变不惊的表情,不爱听八卦,也不爱运动,更对中学生本该充满兴趣的流行乐、漫画、网络小说嗤之以鼻。都很肤浅,都很浪费时间。
或许这也是我看不上我弟弟的原因,他与我完全相反,什么流行歌、游戏、各种款式的衣服鞋子,都是一副高中生口味。他肯定不懂肖邦、贝多芬、莫扎特、巴赫,也不懂传统文学的魅力,不懂诗歌,名画,真正的大师。他只知道谁游戏打得好,足球赛季的得分情况,乱七八糟的网络流行梗。他完全天然无知,霸占着聪明的头脑,里面空空如也。
老天为什么要厚待一个不懂什么是真正人生的臭小子?
我喝了一口暖呼呼的米粥,手剥着鸡蛋,撇了阿维一眼。呵,他把酱油滴到衣服上了。真是笨死了。
我们在同一个班念书,兄弟的身份理所当然地众所周知。不过我基本上都在座位上,两耳不听窗外事,而阿维,下课会跟好兄弟们玩在一块,总是听见他的笑声,还有他的名字。他算得上是人气很高的家伙,皮相也不错,连不同年级的女孩都喜欢他。走廊常常经过抱着书的女孩,往窗户外偷偷撇来目光。
我有时会假装无意地问阿维怎么不谈女朋友,我希望他早恋,然后成绩一落千丈,这样我就能渔翁得利坐享其成,狠狠超过他。
他说他不想交往。说话的时候有一点点沮丧。
行吧,不交往就不交往,我还是能照样超过你。我是你的哥哥,哥哥就应该让弟弟在下面仰望。
今天下午体育课时,恶魔老唐——我们的体育老师,没有提前通知地告诉我们要做体测。他握着板子,悠闲地抵在肩上,享受着学生不满的反应。他就是有一种爱看学生痛苦表情的恶趣味。
同学们嗷呜嗷呜宛如一群饿肚子的狼幼崽,各个垮起个批脸,有气无力的样子。只有少数人云淡风轻,或者轻松自信。
先要测试仰卧起坐。队伍第一排的学生纷纷搬来垫子,啪啪地铺在体育馆的木地板上,掀起一股灰尘味儿。我抱着手臂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甚至有点儿轻蔑。我对体测成绩毫不在乎,反正对高考一点儿都不影响。
我撇了眼老唐下巴新留的山羊胡,这把他自己年龄硬往上加了五岁,还自以为成熟魅力,用手指时不时满意地摩挲着。真是太不把高中女生审美当一回事了,他是怎么理解成熟的?想要成熟,就得把这一脸轻浮的表情换掉。
我在心里指指点点。
老唐注意到了我,露出一抹轻浮的笑,靠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哟,又打算不合格啦?”
我目视前方,微微蹙起眉头:“没有。”
不是我打算不合格,而是我根本合格不了。我的体质一点儿也不适合多运动,没有肌肉也没有力气,累不了多久就喘得没完没了。
“不合格要重考哦。”老唐笑眯眯地将我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我的肩膀被他粗糙有力的手捏了一下,鼻孔嗅到他嘴里的烟臭味。
啧,离我远一点。我可不想吸你嘴里的二手烟。
阿维跑过来,冷冷地撇了一眼老唐,转而真诚地盯着我问道:“哥,我们互相压腿吧。”
我被他抓住手臂,从老唐的身前轻轻拽了过去。
“行。”我说。
我和阿维基本上能组一队就组一队,其实如果他不跟我组队,也没什么人会主动跟我组队。我平时不注重社交关系,朋友很少,无非是相互问题目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阿维就很好利用。
第一轮他先做。阿维在垫子上躺好,屈起双腿,我抱着他的腿,手臂松松地环着。他动了动脚,对我说:“哥,腿不够牢。”
我改用膝盖顶着他的鞋背,他没说什么。
老唐吹了声哨子,阿维立刻开始收紧腹部,飞快做起了仰卧起坐。他动作标准,样子很轻松,呼吸一丝不乱,就跟机器一样。
快板就是这么灵活自如的。
坐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