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楠教孩子们唱完三遍简谱,听着孩子们自己轻声哼唱练习,满眼温柔的他就在这时扭头望了一眼教室左边的窗户,毫无征兆的,猝不及防的,他的目光撞上窗户外那道炙热的目光。
霎那间,手中的粉笔被掰成好几段,心中绑着季楠的那条丝线又被牵动起,一阵心悸,很快,大概只用了一秒,季楠恢复神色,依旧笑若灿阳,依旧为孩子们领唱。
聂庭在对上季楠的那一秒,大脑又开始正常运作,他脚步向前移动一小步,欣喜之情化作泪水溢出眼眶,就在他准备开声时,他看见季楠移开目光,站回讲台,继续带着孩子们唱歌。
老县长上前紧紧握住聂庭双手,“真是个好人哪,被孩子们打动哭了,真是个好人,好人哪……”
“刘县长,这位……老师,是什么时候到学校的?”
老县长擦擦眼角的泪,“你就小季老师啊,他是两年前来的,小季老师能吃苦啊,刚来咱们这的时候,跟另一个老师挤在一处木屋里,外头下大雨的时候,里面落小雨,这教室的房顶,还是小季老师修的,为了修这个,他从上面摔下来,脚骨折了,小半年才好,哦,还有那架钢琴,是一个好心人捐的,钢琴重啊,咱这儿,你也看到了,路不方便,小季老师和另一个男老师,硬是从山下一点一点的把钢琴挪了上来,孩子们哪见过这些啊,都是托了城里老师的福啊,让乡里的这些娃娃们,也能学到知识,享受音乐……”
聂庭原以为心已经感觉不到痛了,早已经麻木了,这会儿他才知道,他高估了心脏的承受能力,听到这些,心更痛了。
原来,他一直在这里,原来,他过比自己更苦。
可他为什么不肯回家?为什么就不能联系他一次呢?
季楠啊季楠,你可知道,我789天是怎么过的。
季楠不敢扭头看窗外,余光中,那人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似要将他看透骨,季楠挺直脊背,绷成一条直线,冷汗顺着脊柱沟涔涔的往下淌,那些他努力封存的记忆随着聂庭的出现,再次冲了出来,往日相处的点点滴滴,爱过的,怨过的,甜蜜过的,苦涩过的,统统化为一帧一帧画面,如电影慢镜头,从季楠脑海中浮现。
原来,你努力想要埋藏的记忆,努力想要忘记的人,那个你以为可以云淡风轻面对的人,再次出现,你却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季楠啊季楠,你也就只有这点出息了。
聂庭在外面站了一节课时间,下课了,孩子们被叫出去领聂庭团队带过来的新书包,季楠站在讲台,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就在季楠努力做心理建设时,老县长领着聂庭往教室走,季楠掐了把自己大腿,调整好神色,迎了上去。
“小季老师啊,来来来,”老县长热情的介绍:“介绍下,这位聂先生,为咱县城捐建了好几所学校。”
“聂先生,这就是季老师。”
聂庭浑身因激动过度而颤抖,耳旁有风声,蝉鸣声,孩子们课间嬉戏的声音,还有季楠带着笑意的那声:“聂先生,您好,我是这里的老师,季楠。”
聂庭伸出掌心全是汗的心,握住季楠递过来的手,压着嗓子,“你好,季楠。”
这声季楠,烫得季楠心一抖,但他还是竭力控制住面部细微表情,说:“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初次见面。
聂庭被这四个字震得心悸不已,握着季楠的手忘记松开,初次见面,堪比直接用刀剜他的心。
“小季老师,你先帮我招待着聂先生,我先去跟校长说几句话。”老县长说完离开教室。
“楠楠,你是不是还在生气?”聂庭望着季楠的眼睛,试图从他眼中找出破绽,他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他们一起长大,在一起生活了十六年,他熟悉他的一切。
季楠用力抽回手,“聂先生,我听不懂您的意思,您要喝水吗?给您倒一杯?”
“不,楠楠,你肯定是在生气,你故意说不认识我对不对?你是故意的,楠楠对不起。”
季楠转身,走到讲台,弯下腰提开水壶,弯腰的瞬间,季楠长长的吁了口气,胸口太闷,倒完水,又恢复神色,递给聂庭。
“聂先生,您喝水。”
递水时,季楠瞥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有些眼熟,素戒,好像见过,但他也只是匆匆暼了一眼,会是陈梓轩送他的吗?
“楠楠,你知道我找你多久了吗?楠楠,跟我回家吧。”
“聂先生,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聂庭露出个几近惨淡的笑容,“季楠,我怎么会认错人?你额角有个小小的疤痕,屁股有三颗痣,大腿有一小块疤痕,你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留一盏小夜灯,你喜欢靠着墙睡,只有在我怀里,你才不用靠墙。”
“聂先生,您真认错人了,我第一次见你。”
季楠指甲镶进掌心,必须要用最强大的毅力才能强行镇静,才能不露生色,好不容易走出来的那段感情,就让他留在回忆里吧,已经重蹈覆辙过一次,不能再在同一个地方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