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其实并不像梁颂说得那么迟钝,他能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对待陆渊的态度已经有所变化,而根据经验判断,自己的态度变化应该是由陆渊本身的改变引起的,所以他想弄清楚,陆渊是什么时候变的,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这一击直球正中红心,陆渊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随之颤了三颤,拿棉签的手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某些字句已经要呼之欲出。虽然他早就做好了被夏炎察觉一切的觉悟,知道早晚有把话说开的那一天,他设想过千千万万种可能的情景,却没想到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一个毫无防备的清晨,一个人声嘈杂的病房。
陆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眼回望着夏炎。
夏炎只是草草地洗了把脸,还没来得及好好拾掇自己,裹在陆渊那件略大的外套里,暴露在外的脖子上还留有没擦干净的灰印,头发凌乱,由于一夜没合眼,双眼有点凹陷,嘴唇也有些干裂。夏炎这个模样绝对和陆渊心中对“好看”的定义相去甚远,他却从那张写满沧桑的脸上品出一种林妹妹般我见尤怜的病态美。
他多想告诉夏炎,他做梦都想印上那双唇,想把那身躯紧紧拥入怀中,想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可那双眼清澈,清澈过了头,不带有一丝温度。
陆渊轻轻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的笑容,这笑容不像“祸国殃民笑”那么张扬又刻意,是一种更为内敛更为真实的笑容。
“喜欢啊,”他轻声说,“夏队虽然表面上脾气臭了点,嘴巴毒了点,其实是一个很有正义感、责任感的人,用自己的方式在一些不易察觉的地方展露温柔,不管是作为上线还是朋友,都让人没法不喜欢——就是不知道夏队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听到陆渊的后半句,夏炎如释重负地抽了一口气,陆渊果然不负所望,直接把线团一把火烧干净了,夏炎觉得心头笼罩的阴霾一扫而光,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因而决定和某只戏精摒弃前嫌,十分大度地开口说:“场面话就别跟我扯了,我可没有什么戏精朋友,不过,你要是收收爱演的毛病,朕可以考虑一下和你恢复朋友关系。”
陆渊不怎么有诚意地应了一声,有点无奈地皱了皱眉头,夏炎就伸出两根指头在他眉心戳了戳:“我说,你是诚警毕业的,不是中央戏剧学院毕业的,怎么,想转行?”
陆渊摇了摇头,十分自然地说出了和身体语言严重违背的话:“想。”
“想……嗯?”夏炎隔着被子捶了他一下,“想你大爷!”
虽说夏炎现在这模样看起来就是个生活自理能力底下,且照顾病人的技能完全没点的人,照顾起陆渊来却相当有一套——因为有个弟弟的缘故,夏炎在母亲早逝,父亲工作繁忙的情况下,被动学习了照顾他人的技能,他把自己家折腾成狗窝,只是单纯的懒,要是认真想打理起来还是有一套的。只不过平常也没别人会去,会去的也都是不在意的人,为了把劳动力使在最有需要的地方,他自己在家通常开启节能模式,也就没花过心思去整理。
夏炎陪着陆渊做了几个检查,前前后后替他跑完了手续,把医生说的各种禁忌用手机备忘录记下来,准点替他买来了绿油油的“健康餐”,饭后再来一点爱心水果,替他跑了一趟腿,完了之后还在陆渊的剧烈抗拒下替他擦了擦身体。
陆渊还不能利索地直立行走,左臂又不能用力,擦身体这么高难度的事情自然是没办法完成的。在夏炎单方面宣布说要帮他擦身体之后,陆渊用一只手死死抱住被子的一角,连连摇头说着“不要”。
这活像臭流氓调戏黄花大闺女的情景把夏炎逗乐了,夏流氓捂着嘴暗笑了好一会儿,不由分说地上前扯开被子,一边解他的扣子一边说:“都是一样的构造你害什么羞啊?我的手艺你放心,夏林这孩子这么白都是我小时候洗出来的——我靠!你居然有腹肌!”
陆渊低头看了一眼,有点不解地抬头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陆渊的身型就跟个门板似的,又高又薄,拿有版有型的西装撑着也没有“敦实”的感觉,害夏炎产生了一种那里面绝对是一张风都能刮走的薄纸片,哪儿哪儿都平的错觉,谁知道把衣服一扒,露出的竟然是几块凹凸有致的腹肌。
夏炎有些难以置信地伸手摸了摸,陆渊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靠!我一直以为你就是块平板!”
“……嘶,夏队,别因为您自己是块平板,全世界的男人就都是平板。”
陆渊一边说着,一边拿上翘的桃花眼斜睨着他,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夏炎感觉作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把撩起上衣下摆,抓过陆渊的手,往腹部一摁:“没见过世面,你那最多八十分,我这才是一百分的,你自己好好感受一下。”
这个动作太过大胆,让陆渊有些始料不及,感受自然是不敢感受的,再感受一下难保事态不会往微妙的方向发展,这种“世面”还是不要随便见,以免影响生理健康,他赶紧抽回手,诚恳地说:“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