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发生了什么?”柳逢辰趴在方白简的身上低声问,“你娘和你兄长的见面听着倒是令人十分感动,为何后来你娘说她杀了人。”
夜更深,天更凉,他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拉了拉,连着方白简一起盖着。肌肤相亲,互相取暖,云雨之后相偎相依,倒也十分美好。
方白简一手环抱柳逢辰,摸索着柳逢辰的头发,这个贴在他胸膛上的人,定是能听到他此刻的心跳是多么沉重的。
“我兄长吃完那碗面后,去找那售卖特殊样式衣裙的西域小贩的下人便来找他了。我兄长只能离开,并同我娘承诺,改日会再来看她,若是可以,也想见见我这个弟弟。”
”你兄长听上去是个很好的人。”
“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我娘还在方家做事的时候就十分照顾我娘。他还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不到五岁就能熟背四书五经,与我娘重逢时,已考上了举人,若不是还要帮着做家里的生意,早该是进士了。”
“你们方家可真是厉害得很,个个都是聪明人,你兄长,你妹妹,还有你,不像我这般愚笨,只能庸庸碌碌一生。”
方白简另一只手轻轻拧住柳逢辰的嘴:“先生胡说,你要是真的愚笨,我也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
方白简摇摇头:“不说,怪丢人的。”
柳逢辰笑笑:“好罢,那继续说你娘和你兄长重逢的事。”
“我兄长离开食摊后,我娘也收拾了他用的碗筷,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发现,”方白简的语气陡然变得凝重起来,“她放在胸口的那一包药,漏了。”
“漏了?怎么漏的?什么时候漏的?”
“那包药是粉末,用纸包着,折了几折,却不严实,不知什么松散了,从里面漏了出来,我娘打开那药包看的时候,已经漏得只剩两三成了。她又想起我兄长吃面的时候说的,那面带着奇艺的香味,不知加了什么香料,当即就慌了。”
“她认为那些药洒进了那碗面里?”
“嗯,她将从我兄长出现在食摊到离开食摊这一段时间里走过的所有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走,几乎将食摊掀翻,还问了那食摊老板许多次食摊上用的香料都有什么,却还是不知道那些药是什么时候漏的,漏到了哪里。”
“你娘的衣服上或者地上也没有么?”
“我娘的衣服上有一点点,但是量非常非常少,而且那药吃进去才会生效,吸进去对身体无碍,所以我娘没事,至于地上,那食摊的地又湿又脏,黑乎乎的一片,根本看不出药在哪里。”
“我娘在食摊上一无所获,又哭又闹,惹烦了食摊老板,老板打了她几巴掌,将她赶走了。我娘离开食摊后,本想去找我兄长,看看他的情况,可她根本不知道我兄长去了何处,最后只能回家。”
“然后便是你看到的,她在家中哭着说她杀了人的模样。”
方白简点头:“那天我安慰了她很久,告诉她那药不一定是漏进了兄长的面里,兴许只是撒到了地上,她停了哭,那一夜也就如往常那般过去了,唯一的不同,只是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原来我是有爹的,而且我爹有钱有名有地位,只是我爹是个畜生,强迫了我娘,让她有了身孕,却又将她赶出了家门,不顾我们母子死活。”
柳逢辰听得心疼,吻了吻方白简的侧脸:“苦了你了。”
“真正苦的是我娘。当时我还以为,我娘是真的不再牵挂着药漏了的事了,只是没想到,过了两天,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便从苏阳出发去了临安,她走走停停了三天才到临安,去到方家宅外的时候,方家宅外已经挂起了白灯笼。”
柳逢辰眉心一跳:“你兄长那时已经死了?”
“嗯,我娘同街坊邻居打听,那些人告诉他,我兄长从苏阳城回来之后就突发恶疾,家里紧急招来了临安所有良医都查不出是什么原因,救了两天,第三日天亮的时候,我兄长便撒手人寰了。”
“真的是因为你娘的那些药么?会不会是因为别的什么?”
方白简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娘从街坊邻居处知道的,只是我兄长出事后,跟着他去苏阳城的下人都被细细盘问,我兄长在苏阳城的日子都吃了什么,接触了什么,还派了很多人去查。可是因为我兄长在苏阳城时形迹十分复杂,吃的东西也是花样繁多,所以最终仍是没有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导致了我兄长的死。”
“然而你娘却将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
方白简叹气:“我娘回到苏阳后,精神便一日差过一日,终日念叨着’我杀了人,我杀了人’,或者’少爷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无论我如何开导她,她总是听不进去。她变成了那个样子,再没办法出去做事挣钱了,所以我便养起了家,在食摊上洗碗擦桌,给人跑腿,东市的人都坏,见我年纪小,都欺负我,找茬克扣我的工钱,有时候还动手打我。但是为了让我娘和我都吃饱饭,给我娘抓药,没有办法,我只能继续做。”
“那时,你才八岁?”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