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半。
方砚耳朵一疼,赶紧提醒,“你小点声!别让周鸣锐听见,他昨晚......有什么异常吗?”
是一双人的胳膊。
离得有点远,只能看出修长皓白,透着罕见的珍珠色光泽,旁边缠绕着浓密的银灰色长发,在水中细密柔顺得像是由贝壳滋养而成的珍贵丝线,几乎在发光。
那家水族馆原先只是匆匆一瞥,今晚走到门口才发现,这是个完全四方形的建筑,深灰色外观,面积不小,掩藏在静谧死寂的夜色,仅能查到的资料上来看,前身是个几十年前搬迁的废弃学校。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方砚坐在供游人休憩的长椅,心情愈发紧张,甚至纠结是不是该回去算了。毕竟不是正经职场工作,所以他没穿正装,只是简单套了件明黄短袖跟浅色直筒牛仔裤。困倦袭来,方砚眼皮委顿地塌下去,略带了似有若无的病气。
“什么?”许令宣吐了泡沫,喊了一声。
里面弯弯绕绕的,十分容易迷路,但按照指示牌,他还是很快找到了B区-12的位置。并非他想象的办公室,而是一个正常展区,没有任何介绍标语。
这个瞬间方砚才后知后
就在方砚困惑蹙眉的时候,近在耳畔的“哗啦”水声响彻在空谷般回音的B区-12。手机闹钟同时播出一段小跳蛙铃声,显示现在时间是午夜一点半。
“......我正在逃命。”方砚整个人缩在客厅座椅,下巴抵在膝盖滑动鼠标,估计他在刷牙,一言难尽地简短道。
思来想去,他打电话给了最近又苦心钻研神秘学的学长。
许令宣不知道又在干什么,阵阵喧杂,“这个得看情况,钱到位了一切都好说,你这么大一个活人,卖也不好卖,能把你骗去干什么?”
门没锁,但也没有工作人员。一进去,方砚就觉得光线过于暗了,仅有幽蓝色的灯夹在角落,阴森森的,偶尔有鱼群悄然游过,真的像是进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
这话一下就让方砚想起那天晚上,他还真被干了。
他手忙脚乱地关掉不合时宜的欢快歌声,目光不经意一扫,看到脚边的水池竟然有个人。方砚先注意他的眼睛,长而细锐,仿佛被一道深渊攫住。骨架宽平的肩膀堆叠着湿溻略带银光的浅灰色长发,面孔精致得不似真人,稍稍侧头,正托着脸面色难辨地望着自己。小臂与脖颈分布着细微鳞片,熠熠生光,紧贴下颌骨的手指缝长了鱼鳍状的东西,指节形状优美,却也不属于人类。
这里比刚才的所有地方都要幽暗,就像是刻意被扼制了光源,一恍神的犹疑,他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但他现在实在不想多听到这个名字,所以直奔主题,“我问你件事,要是打工的地方面试时间在凌晨一点半,是不是很可疑?我要不还是找点其他工作?”
“你们俩闹矛盾了?”许令宣似乎懒得多管闲事,想了想骂道:“咱们这新室友也是绝了,不说话,尽躺在床上看那种霸道总裁的小说,看得如痴如醉,有那么好看吗?”
方砚赶紧顺着台阶,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地势更高的位置,可是视线蓝阴阴的,完全看不真切,他一时间分辨不清那人到底是沉下去了,还是自己没找到。
撂了电话。
跟前是个庞大水箱,他不清楚面积的具体数值,但像个微型的湖。
这种地势高低不平的建筑设计,能让游客从不同角度观赏。但奇怪的是,除了沉在底下的海草珊瑚之外,竟然空无一物,一条鱼也没有。
没有人应答。
有人落水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种种怪相,他已经草木皆兵。但第一反应还是疑惑,这水族馆不会是什么骗人拐卖的地方吧?
为了生活,犹豫再三方砚还是决定去面试。
假如他有点夜盲症,现在恐怕已经吓得不敢动了。方砚完全是靠着金钱的驱使,才没有掉头就走。
除了早上那个意外插曲,搬到新家的第一天,方砚觉得原本混乱的生活总算出现了转机。尤其当他看到公寓管理员是位大爷,穿着老布鞋手拿蒲扇,用那种古董般的移动小电视看球赛,时不时给出战略指导方针,实在是太亲切,太正常了。方砚甚至站在旁边跟他一起讨论了会儿局势。
然后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还趔趄了两步,快步跑到玻璃墙前,确定自己没看错。
“能听到我说话吗?”方砚扬声问了一句。
不自觉地,方砚百无聊赖地盯着水箱发呆。
这人名叫许令宣,刚一接通,就含混不清地问:“你小子跑哪去了?”
难道自己看错了吗?
方砚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正常公司谁会在这种时间面试?
方砚差点把水喷到电脑屏幕。
还有周鸣锐口中那些奇怪的话,他耸动抽插时滴在自己眼角的汗水,那股难以言喻的奇特草腥味,正巧电话那头传来开门的摩擦声,方砚浑身一抖,当即颤着手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