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田,介意跟我讲讲你们呃,不好意思,我还没调整过来。捋起袖子的男人站在装满各种药物的橱柜前,无奈地用掌跟按了按额头。
他拿起一盒降压药放进药品箱,扭头看向帮忙将医疗器械打包装箱的男人,深沉的暗红虹膜中浮现好奇,我们港口黑手党的下任首领吗?
哎哟!黑帮成员像是被森鸥外说的话吓到了似的。他猛地向前一滑,沉重的金属箱险些要从长着枪茧的手上滑脱。
你没事吧坂田。医生立刻放下药品箱,快步走到坂田边上,声音歉疚,哎,是我考虑不周了。
坂田膝盖一痛,跪在诊所不算干净的地砖上。男人的脊背像被无形的重量压弯了,他扭头看向森鸥外,愣了几秒后急忙地从地上爬起,不不不,森先生完全不必为此介怀!这完全是我个人的失误,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他的表情相当复杂,森鸥外猜测是不是提出的问题超过了坂田能解答的范围。面对这种情况,黑帮绞尽脑汁想让回答变得言简意赅,又害怕森鸥外以为自己在糊弄。
森先生,坂田膝盖隐隐作痛,但他强撑着站直身体,看了眼远远坐在角落里的少年,他,在场的话,没有关系吗?
嗯,森鸥外说,太宰是我信赖的助手,所以没关系。
好的。其实在两年前,我曾有幸见过未来的首领一面。
两年前?森鸥外垂下眼睛,手插进医师外套的口袋,轻轻弹了弹指尖。根据时间推算,没准和暴夜事件有关。
坂田的思绪飞远,仿佛重回两年前那个惊涛骇浪的雨夜,巨大的黑色海浪拍在海滨公路下的礁石上,雪白的浪花像从地狱里涌出的骷髅和蛆虫。
沉重的雨点打在他的额头和鼻子上,坂田打了个哆嗦,觉得被威士忌稍稍暖和一点的身体又飞快变冷。寒意助长了睡意,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勉强打起精神。
正当他暗暗腹诽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帮派半夜三更搞大事,摩拳擦掌准备好好给他们个颜色瞧瞧的时候,雨毫无征兆地停了。
他忽然觉得肺部没来由地发沉,像被塞进生硬的铁块。轻盈的空气逐渐变得沉滞,坂田无法用语言描述这种全方位的压迫感。胸口开始有些透不过气,他张开嘴,无声地吸入黏稠的气体,耳边格外的安静。
不对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反常。
既听不到边上同伴的呼吸声,也听不到潮汐拍打礁石的海浪声,好像连雨水从树梢上滴落砸进草地的声音都消失了。无论是什么声音,都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一并从坂田的鼓膜上抹去。
坂田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变成了聋子。
黑暗中一定有什么东西平白夺走了他的听觉!其他人呢?其他人也是这样吗!他从泥泞的草地上爬起身,手里死死握着组织上新发的92F型手枪加入港黑就这点好,至少不用担心干架的时候手里没家伙。
树林上空闪过的雷霆照亮了幽暗的林间,坂田看见空气中有无数细小的微光一闪而过。雪亮的闪电仿佛被分解成成千上万的碎片,那些折射出银白亮光的都是雨,停留在半空中,似乎忘记落下的雨点!
树木、暴雨,一切的一切都像被裹在无形无状的透明松脂里,背叛了地心引力。距离他三米远的地方趴着星野,但他像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操,坂田哆嗦着收回视线,现在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是手里拉开保险的手枪了。
他连滚带爬地靠近树林边缘,瞧见山坡下海滨公路上黑压压站着的干部。这条柏油马路被夹在山体和海湾间,呈三级阶梯式下降,坂田所在的第三梯队处于最外围,负责收拾首尾。
操操操,下面站着的都是大佬啊。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现在爬回去还来得及吗?
宽阔的柏油马路被中间的白线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半,靠岸的一侧站着面无表情的黑手党,像片压抑的黑云;靠海的一侧只有一个漆黑的人影,像只离群的孤燕。
那个小小的黑影面朝苍茫的大海,似乎在远眺天际缓慢蠕动的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波浪的飞沫爬上围栏,充满张力的画面让只上过几年学的坂田第一时间想起那幅举世闻名的《神奈川冲浪里》。
像电影里导演剪辑过的慢镜头,但据他所知,还没有哪位导演能做到对现实直接进行艺术加工。坂田怀疑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今夜天地间卷动的惊涛骇浪仿佛只是为这一出好戏上设立的布景板。
说到这里,他注意到坐在转椅上的森鸥外露出怀疑和思索的神色,忍不住强调了一句,森先生,请您相信我,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掺假。
森鸥外收回思绪,适时露出一个微笑。从男人的描述中他提取到相当重要的线索:港黑的下一任首领很有可能是一位强力异能者。
是有关时间的能力?还是空间系的异能?目前获得的情报还不足以作出定论,医生笑着说:我相信你,坂田。
黑发黑眼的少年坐在远离两人的角落里,身材清瘦,像是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