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歌识只是和他这样对望着,心里的酸楚与柔软便要从眼里落下来。他的双手还被缚在身后,经过方佑生身边的时候,没有办法伸手去抱他。
在衙门门前围观的人多,方佑生也不好做什么,只很快地捏了捏陆歌识的手指——是陆歌识的手指吧?
看见陆歌识青紫流脓的手后,方佑生冷冷看了狱卒一眼,吓得那人屈身解释道:“这、这地牢里天生阴湿,少爷体弱,小的也没有办法啊。”
方佑生没与他纠缠,只道:“进去吧。”
再次跪在公堂上,陆歌识心底轻松。他不相信这个公堂,但相信方佑生。
片刻,谢掌柜也伴着一片唏嘘声进来了——他竟是被抬进来的,据说是在牢里受了折磨,脸上和身上皆狼狈不堪,一点儿都没了先前的傲气,半死不活地跪在陆歌识旁边。
开堂后,方佑生叫人抬上来一方铜箱,铜箱极沉,落在谢掌柜门前时击起了一地的尘埃,尽数扑到谢掌柜口鼻之中,引得他咳嗽不止。
“谢掌柜,开这铜箱的钥匙,应该在你那儿吧?”方佑生踱步到他面前,问,“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你……你怎会找到这个铜箱?”谢掌柜怒目圆睁,“这分明是埋在我店中后院里的,你没有令牌,怎敢去搜我的店面?!”
“是,此事是我冒失了,我愿领罚。”方佑生踢了一脚那铜箱,“但在此之前,你给我先把这箱子开出来!”
“凭什么?这是我的私物,你如何证明这里面就是丢失的财物?”谢掌柜不愿开箱,犟道。
判官也问:“方巡检,这箱子既然未开过,你要如何证明这里头是证物啊?”
方佑生不动声色地踩了谢掌柜贴在地上的手一脚,踩得人嗷嗷叫唤后轻描淡写地说了声“抱歉”,片刻,才答话道:“鄙人有一朋友,养了一只……神犬,可嗅气味寻物,极其聪颖。我让它先熟悉了这些财物里一个原主的气味,而后它便寻着气味,找到了这个铜箱。”
“哼。”谢掌柜说,“荒谬。”
“大人,若这里装的不是证物。我自愿辞去官位,并上缴与谢掌柜所丢货物价值相同的财产给官府。”
“你……”
“好了。”判官道,“既然如此,谢掌柜,你就把这箱子开出来吧。”
谢掌柜眼神飘忽:“回大人,我不记得这钥匙放哪儿了!”
“无妨。”方佑生从兜里拿出一柄钥匙,“我替你找到了。”
“你、你到底翻了我府上和店内多少东西?!”谢掌柜道,“大人,方巡检这是以公谋私、有失公道啊!”
“这些日后再谈。”判官嫌他嘴碎,不耐烦道,“开箱子吧。”
铜箱的盖子也极沉,方佑生单手掀开,“当”地一声,黄土夹着泥尘飞了满天。陆歌识下意识闭上眼,却发现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受。睁开眼一看,才发现方佑生不知何时挡在了自己身前。
待灰尘散得差不多了,方佑生才挪开身子,叫士卒上前将里头的物什一件件摆开,让所有人都仔细瞧着——谢掌柜所列清单上的宝贝,一件不少。
“谢掌柜,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啊?”
“这……这里头原先装的不是这些!”谢氏仍试图狡辩,“这陆歌识不住你府上么?一定是你将这些东西放进去的!”
“这是我带着官府里的人,直接去你府上挖出来的。几十双眼睛看着,我压根未动半点手脚。”
“那、那画像……”
“画像。”方佑生嗤笑一声,“谁不知道你是个好色之徒?你觊觎歌识的样貌,才让人画了画像。当中的腌臜心思,还用我细说?”
陆歌识转了转眼睛,总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判官眉头舒展,正要下令,又被方佑生打断道:“大人,能否先将歌识的绑缚解开?”
“啧,解解解。”
判官挥挥手,道。后头他怎么给谢掌柜判的,陆歌识一句没听进去。手上的困束刚被松开,他便迫不及待地抱住了方佑生,也不顾及边上有多少眼睛看着,呜呜地抱着男人死不撒手,“方爷”和“方佑生”轮换着叫,鼻涕眼泪尽数抹在方佑生的衣衫上。
方佑生不忍心推开他。在得到应允后便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光明正大地带出了衙门、上了马车,隔绝开外界所有的视线。
是方佑生的怀抱。
陆歌识哭得停不下来,他其实有好多话想说,可糅杂的情绪让他的脑袋变成了一团浆糊,他用青紫的手抓着方佑生的手,好不容易才连出一句完整的话:
“方爷,我、我好害怕……”
这其实是他三天前刚踏进衙门时就想说的话,他憋了整整三天——他害怕气势威严的公堂、害怕阴森破旧的地牢、害怕同牢房的那些男人、也害怕每晚刺骨的寒风。
他害怕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害怕自己让方佑生失望,更害怕再也见不到方佑生。
可他也怕给方佑生添更多的麻烦,所以才一直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