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萱苏抽回手,去给恭王褪下外衣,娓娓道:“只要我们夫妻琴瑟和谐,余者皆不重要。既然已经嫁给你为妻,你是富贵王爷也好,是瞎子乞丐也好,妾身都与你相依为命。妾身所期盼的,是和王爷安宁和美地过日子。”
项茂行心中如琴弦一拨,铮铮然清灵荡悠,旋即又蒙了一层薄雾。世上竟然还有人愿意和瞎子共度一生,她疯了吗?还是说这些只是她的花言巧语?
项茂行推开陶萱苏的双手,道:“本王虽然瞎了,手脚还没残废,用不着你来宽衣。”
陶萱苏心想,这样反复无常又刻薄绝情的话竟然出自一个如此俊朗之人的嘴巴,那他的眼神会是什么样的?可惜项茂行双目上戴了一块白绢,陶萱苏可不敢扯下来。
项茂行自己脱了外衣,撒气似的重重地侧过身子,面朝里,将三幅宽的鸳鸯被往身上一揽,不再理会陶萱苏。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陶萱苏能体谅项茂行突然瞎了之后,心态急转直下,对人对事难免尖酸无情些,所以也不急于一时就要感化他,令他知道自己并非恶人。余生那样长,在恭王府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自己真心为他好,即便恭王金刚钻也会化成绕指柔。
项茂行径自侧身睡下,一动不动。不折腾也好,陶萱苏躺进被窝,面朝外,略略思索,困意来袭后便沉沉睡去。
婚床宽敞,项茂行面朝里,陶萱苏面朝外,中间隔了一条河似的,寒气由此而入,睡梦里两人都觉得后背冷飕飕的。不知不觉间一面将被子拥得更紧实,一面往中间挪过去。
一寸一寸地挪动,两人的后背竟然碰到一起。
陶萱苏白日困乏,此时睡得沉沉,后背得到温暖,还以为是在家里,丫鬟春心给她暖床。
项茂行从未和谁同眠共枕过,本就睡得浅,此时不由得一下子惊醒,心头莫名烦躁,微微转头想看下是什么情况,可想起来自己看不见,又懊恼地垂下头去。
项茂行很想推一把陶萱苏或是直接将她喊醒,可听到她均匀轻微的呼吸声,又不忍心,便屈尊降贵地将身子往里面挪了挪,离她远点。
不一会儿,陶萱苏又觉得后背生凉,也跟着将身子往里挪了挪,瘦弱的小小后背贴在项茂行宽厚的后背上,方觉得温暖不寒。
幸好床宽大,项茂行又往里面挪动了身子,和陶萱苏隔开一小段距离后,他才觉得得了自在。
可不到一刻,陶萱苏狗皮膏药似的又黏了上来,除了后背贴后背没有其它动作,气息平稳,看来是睡梦里的不自觉行为。
项茂行觉得自己贵为王爷,不该被人挤到床上一角无法安睡。他准备骂醒陶萱苏,让她滚去软榻上睡觉。
项茂行伸了伸腿,发现脚下暖乎乎的。素日一人睡觉,双足以外冰冷似铁,今日竟然……
思索片刻,项茂行决定还是闭嘴好了,叫醒陶萱苏又是一阵折腾,不如让她暖脚暖被窝也好。
这么想着,还悄无声息地将身子往陶萱苏的后背贴了贴,温软如春日初开的桃花。
陶萱苏却陡然爬了起来。项茂行惊得一抽搐,莫不是她发现我俩背贴背?他默不作声地缩着身子,往里挪了挪,假装已经睡着,一概不知情。
陶萱苏又梦见上辈子的事了。她梦见自己被项茂德命人拔了舌头,梦见曹娴娴命人勒死了她,更恐怖的是梦见哥哥一家惨遭荼毒。那样真切那样凄惨,陶萱苏不禁满头大汗,还忍不住心酸落泪。
她轻轻地掀开被子,回头看见恭王睡着,还好没有吵醒他,不然又有一顿说的。
陶萱苏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前尘往事纷纷扑来,她静坐苦思许久,听到外面停雨了,才回过神来,又轻轻地上床,怕吵醒恭王。
恭王躺在床上静静无声,其实立起两只耳朵,一直在听陶萱苏的动静。她倒水了,她喝水了,她放下杯子了,没声音了,她在干吗?她叹了一口气。怎么又没声音了?她到底在干吗?难不成在因为嫁给我这个瞎子而伤神?她终于上床了,怎么离我这么远,喂,寒风透了进来,你没感觉吗?
恭王屏气凝神,装得毫无破绽,陶萱苏还以为自己一连串动作无声无息,没有任何人发现。
夜很静,整个恭王府在夜色中格外安谧。
第17章 晨起
次日卯时,丫鬟春心在房门口叫醒。
项茂行先听到,烦躁地皱起眉头,用手肘拱了拱陶萱苏。
陶萱苏醒来后,先是发现自己和恭王背贴背,脸上立刻腾起一朵红云。她爬了起来,对门外道:“春心,我就起来,你等会儿。”
项茂行抱怨道:“这才几时,就嚷得我不得安宁!”
陶萱苏理了理头发,道:“王爷,今天我们理当进宫请安,所以得早起啊。”
项茂行想起不白之冤,心口一窒,道:“母后都被父皇禁足了,你去向谁请安?”这话的意思是无论向谁请安,至少他都不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