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萱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见一见恭王项茂行,她也分不清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态,只是觉得总该再见一面。
踩过白雪,留下一排足迹,她到了天镜堂,王爷就坐在椅子上,沉稳如山,面上依旧蒙着一条轻纱,只是清瘦了不少,愈发显出他的仙人之姿。
陶萱苏盈盈施了一礼:“王爷安好。”
“你来了。”项茂行的声音沉沉的,既熟悉又陌生,让陶萱苏心口一热。
盛嬷嬷和春心都退了下去。陶萱苏在一旁坐下,两人一同对着门外的茫茫大雪,静默无言。
“最近你好吗?”
“近来你可还好?”
两人同时说道,陶萱苏笑了笑:“我哥哥活着回来了,我自然是好的。”
项茂行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道:“这是和离书。你哥哥回来了,可以护着你,我放你走。”
原来他冒着大雪,就为了亲自送和离书过来。
陶萱苏看了看他放在桌上的和离书,又抬头看了眼他,面色一如往日的冰冷,无悲无喜,让人猜不出心思。
陶萱苏张了张嘴,想说句什么,却忽然哑了喉咙,眼眶也莫名其妙湿润起来,半日方道:“多谢王爷。以后我就常住将军府,陪着哥哥嫂嫂。”
“明年开春后又是崭新的一年。你哥哥如今位高权重,定可以为你觅得良婿。”项茂行的声音波澜不惊,听不出讽刺,也听不出祝贺,像是在说一件和他毫无关系的事。
陶萱苏不愿再看项茂行,扭头望着外面树上的积雪忽然飘落了些许,不咸不淡地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我的事我自己做主,不劳王爷操心。”
“珍重。”项茂行站了起来,徐徐往外走去。
他的内心是苍凉的,一如这阴霾不散的天空。他没有早早地将和离书送来,是因为觉得陶萱苏才没了哥哥,若失去恭王妃的身份,会被人欺负。就算他是个瞎子,可好歹还是恭王,普通人不敢惹,所以他才要保留陶萱苏的恭王妃身份。可没想到陶萱苏撤走了他安排在将军府的护卫,恭王心想,她是铁了心要和自己一刀两断。
饶是自己孤苦如斯,恭王还是怕伤心中的陶萱苏出什么事,又派人暗中守护她,确保她平安无事。
如今陶萱苏的哥哥荣光归来,绝对可以保护她,比恭王更有能力保护她。所以恭王才将和离书送了过来,放她走,放她离开脾气暴躁的瞎子,让她去追求真正的幸福,过平凡夫妻该有的生活。
恭王本可以让盛嬷嬷送来,可他又实在太想听到陶萱苏的声音,思之再三,还是决定亲自送来,再见最后一面。
此刻,见完最后一面,项茂行发现内心的思念远比他自己意识到的还要深,他多么渴望握一握陶萱苏的手,听她对自己撒个娇。不过他都克制住了,只是淡淡地拿出和离书,说出早就演习了许多遍的话,然后转身而去。
踩雪的声音吱吱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心尖上,疼得慌。
项茂行没有回头,不敢回头。他怕一驻足,会忍不住流泪,忍不住抱住这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陶萱苏望着恭王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怎的,眼泪流了下来,两个人的缘分就这么结束了吗?她捡起和离书,回忆起从嫁入恭王府的第一晚到两人渐渐融化心冰,历历往事如昨,到底还是如前世一般缘分浅淡如水,走不到最后。
项茂行走了一箭地远,眼睛上的轻纱不知是被细雪还是眼泪打湿了。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沉重,如双脚戴了千斤坠一般,胸口越来越闷,忽然吐出一口鲜血,直直地扑倒下去,但愿此生长眠,不再受人世之苦。
醒来已经躺在床上,屋内暖融融的,想必是已经回到王府了。他首先想到的是,这辈子再也听不到陶萱苏的声音了,活着真是无趣。
“这么说,王爷是中毒了?”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竟是陶萱苏的。这房内的气味不同于平日熟悉的气味,难不成不在王府?
“是。积毒成疾,情绪激动之下,王爷才会吐血。”是陶萱苏表哥江邻在讲话。
项茂行心中疑惑:我究竟在哪?我中毒了?
他故意轻咳一声,引得众人奔到他面前。因着才和离,陶萱苏没有吭声,只默默地立在一旁,拿眼睃望项茂行。
盛嬷嬷开口道:“王爷,您醒啦,感觉怎么样?”
项茂行道:“本王没事。怎么回事?”
盛嬷嬷道:“王爷,您突然吐血晕倒。王……王妃请来了江郎中,给您治病,发现您体内有毒。”
原来他在陶萱苏的闺房,难怪有一股淡淡不同于王府的清香。
“毒?什么毒?哪来的毒?”
江邻上前道:“王爷吐出来的血红中带黑,我查验过,确实是服用毒物的缘故,而且已有一段时间。这毒不会立马致死,但长久服用,毒物在体内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爆发,轻则变得半身不遂,重则丧命。”
陶萱苏忍不住问道:“那王爷今日吐血可会引发什么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