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归千恩万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祁宴挥挥手,略显颓态:
“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脂归深深行礼,感恩戴德地退出去。
临出门前,祁宴突然在她身后问:
“脂归,你是胡人吗?”
脂归忙道:
“大人真是眼力精湛,奴婢的祖上确有西域血统,只是到了奴婢这一辈,已经相当淡薄了。”
祁宴若有所思,喃喃道:
“怪不得……怪不得……”
而今,在祁宴床前,脂归对夏薰说:
“那是大人对奴婢说的最后一句话,昨天傍晚,您和大人到了茶室,大人便让奴婢和祁回退下去,还特意让我们退到茶室外。后来祁回发觉不对,想要冲进去,却发现茶室大门紧锁,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他无暇管奴婢,骑上马掉头就往庆州城赶,奴婢瞧得出来,茶室里定然发生了大事。”
那时天色已黑,脂归没有火把,在黑暗中一路摸索,不知怎的,摸到一扇小门没有关严,便推门进去。
一走进就是茶室后院,面前几步便是湖水,她见湖泊两岸站满弓箭手,一时不敢妄动,躲藏在草丛中。
一阵兵荒马乱后,祁回带人赶到。
弓箭手很快被抓,夏薰也被祁回从湖里救了出来,只是迟迟未见祁宴。
脂归见众人都在湖中搜寻,料想祁宴定是掉入湖中,她想起幼时学过凫水,水性尚佳,于是摘掉所有首饰,脱下碍事的外袍,头发往脑后一绑,跃入湖中。
湖底漆黑一片,隐约有岸边的火把照亮,脂归睁大眼睛,竭力寻找,终于在湖底寻到失去意识的祁宴。
她借着水的浮力,将他推出水面。
夏薰问她:“那时祁回策马离去,你明明有机会离开,为什么没走?”
脂归坦言:“如此奴婢才算还了大人的恩情,否则奴婢此生,怕是要活在愧疚之中。”
夏薰没有说话。
脂归担忧地看了看祁宴:
“只是……不知大人何时才能醒来?”
祁宴浑身滚烫,高热不退,就连握着夏薰的手,都带着骇人的热度。
夏薰手腕的皮肤被他抓得发白,因为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动作,他的手臂很快麻了,渐渐失去知觉,可他仍能感觉到,祁宴掌心带来的炽热的体温。
祁宴很擅长忍耐。
期间,大夫给他的伤口换过很多次药,疼痛可想而知,他全程没有做声,在最痛的时候,也仅仅只是皱起眉头。
大多数时间里,他就像是睡着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痛苦的表情都没有。
他心甘情愿死在夏薰手里,对夏薰带来的伤势和痛楚,他甘之如饴。
当天夜里,祁宴的伤势突然恶化。
两处刀口开始不停冒血,绷带换了一卷又一卷,大夫在他身上下了近百根银针,都无法止住他的血。
大夫紧张得大汗淋漓,又无计可施。
不多时,祁宴开始吐血,暗红色的鲜血被他大口呕出。
祁回连忙扶起他,以免他被自己的血液呛到窒息:
“大人,您醒醒啊大人!您别这样,祁回……看着害怕!”
他满眼热泪,说话都哽咽了。
祁宴吐血不止,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夏薰来不及思考,他只想要这些血不要再流出来,他用自己的手,捂住了祁宴的嘴。
滚烫的红色液体流了他满手,黏腻又灼热,祁宴的嘴唇不时摩擦过他掌心,冰凉的触感提醒他,祁宴也许正在离他而去。
夏薰抬起手指,比寻常人干瘦的指节,轻轻拭过祁宴的脸。
沾着血的指腹掠过祁宴的脸颊、鼻梁,最终停留在他额间,他苍白的脸因着夏薰的动作,染上道道血丝,愈发显出勾魂摄魄的碎裂感。
夏薰的抚摸渐渐平息了他,他不再呕出鲜血,倒在祁回怀里,再次陷入昏睡。
夏薰收回手,看向自己掌心,他的手一片惨红,好像又一次被烈火灼伤。
也许是意识到夏薰一直在他身边,又或者是大夫的针与药起了作用,祁宴的伤口不再流血。
一天一夜的昏迷后,破晓之际,祁宴居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意识尚未清醒,醒来也只是本能作祟,脂归给他喂完药,他又昏了过去。
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大夫说,这意味着他的伤不再恶化,有希望朝好的方向发展,就看接下来如何。
储安裕没有多等一时半刻,得到消息,立即派人将夏薰抓了。
祁回和脂归都不放他走,拦着储安裕的手下,不允许他们动手。
夏薰拿起木枷锁,在手上掂量两下,缓缓道:
“你们不必如此,祁宴确实是我伤的,何况我进监狱的次数,在座的各位,怕是谁都比不上,就连这木枷,我都带过不知多久,不用关心我,你们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