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稀记得,祁家有个孩子跟夏闻同岁,名字就叫做祁宴。
“如果他真的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孩子,他肯定不会放过我和夏薰,毕竟……我爹是他的杀父仇人,我们二人便是他仇人之子,他怨恨我爹到了能亲手砍下他头的地步,又怎么会放过我们兄弟?父亲的贪渎案由他审理,一定会被办成铁案,绝不会留下能翻案的漏洞,无论你做什么,都不可能保下我们俩的性命了……”
夫人不肯相信:
“不……不会的!妾身一定能救您出去——!”
夏闻让她不必再说:
“既然你带来了纸笔,正好,我有东西要写给你。”
他将纸铺平在地,提笔飞速写下几行字,无需思考,也没有停顿,可见他所写之物,已在脑中酝酿多时了。
潦草写完,他连笔带纸往外一扔,走到牢房深处,背过身去,不肯再看她:
“拿着它走吧!以后……不用再来了!”
夫人匆匆拾起来,扫了两眼,悲凉的双眼无助地抬起来:
“和离书……夫君这是不要妾身了……?”
夏闻背对着她,冷硬道:
“回家去吧,不是夏府,是回你自己的家!我已经写了,待我死后,夏家若还有家产未被罚没,就全数都交予你处置,就当是……我们夏家对你的补偿,你可以走了,从今往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之后,无论夫人如何苦苦哀求,夏闻都没有回过一次头。
可夏薰看得清清楚楚,夏闻把拳头举到嘴边,死死咬住,就是为了让自己不要哭出声音,被夫人发觉。
夏薰茫然地想,夏闻那么喜欢她,说出那样的话,心里一定比她还难过吧?
他慢慢摊开左手。
祁宴亲自为他缠上的绷带已然脱落,被烧得变形扭曲的手指暴露在外。
他曾经被烧得那么重,可大火给他带来的剧痛,远远比不上祁宴施加于他的。
夫人哭累了,在狱卒不断的催促声中,她放弃了。
夏闻亲手所写的和离书被她握得变了形,她一步一摇,跌跌撞撞走出监狱。
她离去后,夏闻的伪装顿时坍塌,他蹲在地上,抓着铺在牢房里的稻草,像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
夏薰想扶起他,他动了一下,领口松了,有什么东西从他怀里掉了出来。
夏薰捡起来一看,原来是祁宴送给他的梳子。
那天早上,他坐在祁宴家中,吃着槐叶冷糕,觉得自己的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谁能想到几个时辰后,曾经呵手替他梳头的人,会让他家破人亡,锒铛入狱。
他握着梳子的手渐渐用力,梳齿在掌心印下深深的压痕。
他像是在问祁宴,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爹真的害死了你的爹娘……?那你对我说过的话、为我做过的事,想来全是假的了……你难道只是、只是为了报仇才接近我的……?”
夏薰不信,就是死到临头,他也不肯信。
当晚,夏闻入睡后,他叫来狱卒:
“大人,求您替我递一样东西出去,我自有酬谢。”
夏薰口袋里还有几个银锭子,他一股脑全都塞给狱卒。
狱卒掂量两下,收入囊中:
“说吧,什么东西?交给谁?”
夏薰把梳子交给他,对他说:
“你将此物送给祁宴祁大人,就说夏薰让他来牢里相见,他见到它,定会前来。”
狱卒疑惑道:“祁宴是谁?”
夏薰告诉他:“就是主审我们夏家此案的大人,他面容俊秀,眼尾还有一颗痣,这几日他定会来大理寺调取卷宗,还望您替我留心,待他来时,将此物送到他手中。”
狱卒带着梳子走了,夏薰开始漫长的等待。
他整整等了十天。
十天后,他没有等来祁宴,只等到归来的狱卒。
狱卒对他说:
“你说的那位大人确实来过几次,前两回他身边总有人,我没寻到接近他的机会,昨天晚上他终于落单了,我悄悄凑到他身边把梳子给他看,谁曾想他压根没反应,我还问他认不认识你这东西,他说,根本不识得此物!”
夏薰懵了:“……什么……?”
狱卒道:
“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话我可带到了,人家不搭理你,我也没办法!那位大人是没戏了,你想活命,找其他人说情吧!”
夏薰面如死灰,如遭雷殛:
“是了,是了……我怎么没想到?我是夏弘熙的儿子,他恨我还不来及……怎么会来见我……又怎会对我有半分真心……”
狱卒将梳子伸进牢房:
“东西先还你,你还没有别的想传话的人?我可以再替你跑一趟,不多收你的,还跟上回一样的价钱。”
夏薰露出了一个凄凉的苦笑,退回牢房的阴影中:
“不必了……你连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