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时节,天气还是寒的,空气中氤氲着一股子冷意,裹挟着土地里一些嫩芽的青绿慢慢的爬进玉阁,又顺着钻进玉儿的房间。
今日得了闲,玉儿备了些笔墨,喊张竹清来练字,在一个方桌上,玉儿首先用毛笔蘸取了墨水,然后在一张淡黄的纸张上写下了张竹清的名字,
“竹清,先从你名字练起吧。”
张竹清看着纸张上端端正正的三个大字,忽而觉得不真切起来。
他看向玉儿,玉儿穿着青色的长衫,三千青丝被随意的用一根墨绿色的发带束在后背,手上握着笔墨,活脱脱就是个潇洒肆意的文人骚客。
“怎么了?”
玉儿问,张竹清眨巴着眼睛,说,“师父,我觉得你像个高深莫测的神仙人物。”
玉儿失笑,用笔杆打了他脑袋一下,“别胡说八道的,你来写。”
张竹清缩着脑袋接过笔,照着玉儿的字,一笔一划的临摹着,张竹清之前跟着祖父的时候有一些基础,现在重新拾起来上手很快。一遍遍的,将自己的名字写得完完整整,
“啊……”张竹清将自己写的与玉儿写的放在一起,审视好久,垂头丧气的说,“师父,我写的太丑了,”
玉儿看着张竹清手下那一堆毛毛虫,也不禁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安慰他说,“没事儿,慢慢来,第一天有这样不错了。”
“师父,你经常写字吗?”
玉儿摇摇头,“没有时间,”
这是实话,一般客人都折腾一整晚的,白天用来清理自己,再补会儿觉准备一下又要上台表演迎客了。
况且,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对纸笔书文避之不及。
玉儿重新拿了一支毛笔,坐了下来,翻出纸张,凭着记忆誊写着文章,张竹清在一旁看着,越看越觉得师父厉害。
几百字的内容,挥手眨眼间就完成了,而且中间没有任何的停顿错漏。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张竹清看的有些怔了,连有人进了屋都没注意。
“哟,玉儿你这字写得可太漂亮了。”
白洛清朗的声音伴着清风悠悠传来,张竹清吓了一跳,转头望去,脚步踉跄了一下,往玉儿那边躲了躲,
“这就是你收的那个小孩儿?”
玉儿把笔搁下,抬头看向白洛,“对,张竹清。”
随即玉儿对张竹清说道,“这是白洛,不用怕,你喊……就喊白洛哥哥吧。”
白洛噗嗤的笑了一声,“他喊你师父,喊我哥哥,差辈儿了吧?”
玉儿耸耸肩,张竹清则怯生生的对白洛说,“白洛哥哥好,”
白洛点点头,也不在意,挨着玉儿坐了下来,顺势看起他写的文章。
“你这写得真不错啊,可以拿出去卖了,靠写字谋生也未尝不可。”
玉儿摇头,“差得远了。”
说罢,他抬手从中间把纸张撕毁了,一边问道,“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白洛说,“我昨晚那爷是个好相与的,所以我趁机睡了个够,今日得了空就过来瞧瞧,话说,你领的这小孩儿模样不错啊,要是调教好了,可以卖个大价钱了。”
白洛眼神在张竹清身上打量着,玉儿收了纸笔,漫不经心的说道,“没必要,我挣钱就够了,我答应他了,让他好好读书吧。”
白洛不可思议的看着玉儿,“你脑子有病吧,被赵詹打得半死不活的就为了收这个小东西,让他读书?”
玉儿倒了一杯水给他,试图堵住白洛的嘴,白洛手背拦开水杯,忿忿的继续说,
“在玉阁里养个人读书写字也真亏你想得出来,当初江语夜收你,让你学跳舞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你现在能护得了他一时,你还能护他一辈子?在玉阁里还能出去考个状元?”
白洛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狠狠的浇了张竹清一身,张竹清瑟缩着身体,垂目不语。
玉儿直接把水杯抵到了白洛嘴唇上,“你就别操心了。”
玉儿淡淡说道,
“玉阁这地方,哪怕是头牌,也只有几年的光景,我能护一会儿就护一会儿吧,到时候就看他自己的造化,总好过年纪轻轻的就要接客的强,遇上野蛮粗鄙的客人,就这瘦弱的身体,没两下就垮了。”
白洛深深叹了口气,“行吧,随你了。”
白洛喝尽了杯中水,又自觉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过两日,又要评级了。”
玉儿听出他语气里的惆怅,笑了笑,“你白洛还怕这个?”
“谈不上怕,但觉得烦躁,像个牲畜一样被人翻弄审视着定价格,评个三六九等,哪怕是娼妓,也想活得像个人啊。”
玉儿笑容淡了淡,白洛接着说道,“啊!不想了,既来之则安之吧,总归要这么活着,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就完了。”
“嗯,苦中作乐?”
“没错,”白洛把水杯直直的掷在桌上,“春日来临了,东苑湖面都解封了,我们找个好天气出去游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