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景很慢地笑了,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问:“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你复仇?”
席然视线没有偏移分毫,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凭我有本事,能助太子一臂之力。”
随景虽作为储君,但天临国的传位传统向来不是定了太子后就万无一失,历代君王就曾出现过数次改立太子的情况。何况当朝皇上似乎对五皇子宠爱有加,按照惯例皇子成年后该去封地,皇上却特许五皇子“不之官”可常年留京,更罔论朝廷有不少官员当前于五皇子麾下。
随景摇着折扇,倒也不急:“我确实曾听闻你的名声,只是那已是数年前,你要说你有本事,那还是需要证明给我看的。”
他收起折扇,站起身,“当下你受到江家的监视,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如果你愿意可以住进太子府,我可以保你无虞。”
席然点了点头,“愿意追随殿下。”
另一旁,宋观止为自己安排了一场精妙的偶遇。
七月下旬,正是蝉鸣都觉得枯燥的时候,京中的各位文人骚客约着来点雅兴的活动,最后定下了于江开霁的别院中开展对诗,参照曲水流觞的游戏规则,杯子停到谁面前就由谁取杯饮酒,顺带赋诗。
宋观止本就是极负盛名的文人雅士,只是平日里不常露面,自然不大参与此类活动,现下他想参与,不愁没人邀请。
只是他并不是为了吟诗作对,而是奔着江开霁去的。
江开霁,好男风,为人风流,感兴趣的对象多如过江之鲫,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是美人。
宋观止长得并不差,他算得上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面如冠玉、眉目疏朗,风吹过时,发梢贴上他的薄唇,跟他说话的人眼神会不自觉飘向他的薄唇,仿佛无端会勾人心神。更何况他保养得极好,唯有一双眼透出他所历经的岁月,没人会瞧出他已而立,只会纷纷感慨气质温文,光彩照人。
果然,那日宋观止一出现,江开霁就频频侧过脸看他,宋观止假装不知道,只是在偶然撞见他视线时,会故意停顿片刻,朝他勾起淡淡笑意。
酒杯缓缓在宋观止面前停下,他举起杯,薄唇抿了口杯中酒,脑中已生出诗词。眼波流转间,他恰似不经意间望向江开霁,一边将诗词缓缓道出。
旁人怎么看待他他不知道,他只看见了江开霁眼中浮现出不一样的光彩。
果不其然,在离开别院之前,江开霁喊住了他。
席然知道自己虽跟着随景回到了太子府,但这并不代表他得到了太子的认可。
碰巧临近八月,淮河一带接连下了五日大雨,河水涨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地势低的房屋都被淹了,当地百姓哀声哉道、苦不堪言,累积在皇上桌上的案头也越来越高。
淮水暴涨的问题一日不解决,皇上连着太子的脸色一日都不好看。五皇子那边也在积极寻找良策,焦头烂额,席然每每在府上撞见他时都是行色匆匆。
席然在淮河降雨量不正常时就收到了消息,他联想到前两年的旱情,推测着今年或许会有洪涝,只是也没想到会这般严重。
这几日他收集了前些年淮河对于洪涝的治理措施和相关资料,反复推敲好几遍后,去找了太子。
“请进。”
随景正坐在书桌前,桌上摊开好几本簿子,一眼扫过去全是淮河相关的上书,乱糟糟的,随景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
桌前还站着一个人,似乎是来汇报情况的,随景挥了挥手让那人走了。
“太子殿下,在下听闻近日淮河一带洪涝严重,反复推敲后得出了一些愚见,望能对殿下有用。”
随景掀了掀眼皮,看了眼站着的席然,淡淡道:“说来听听。”
“席某翻阅了淮河一带曾经治理洪涝的方法,无一不是修筑堤坝,不断加高堤坝的高度,但此法只能解决一时的燃眉之急,一旦大水泛滥、水势过强,修筑的堤坝将会被全部冲垮,譬如这次。”说到这里,席然顿了顿,他看见随景抬起了头,颇为兴趣地等着他的下文。
“此次洪涝来势汹汹,席某结合了淮河一带的地势和流经区域,提出了三点改善举措。一、清理河道泥沙,并提前减少淮河下行泥沙;二、缩窄河道,增加泄洪通道;三、在下游疏浚,疏通、挖深河湖等水域。”
随景直起了身子,眼神逐渐聚焦,直直盯着席然。
“一二两点可以最大化发挥人力物力财力,快速有效地减少洪涝带来的损失;第三点则是提前为未来的洪涝灾害做出防范措施,防患于未然。”
等到席然论述完毕,随景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很好。几日了,总算有人为我提出像样的解决措施了。”
他急匆匆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又倒回来对席然说:“你跟我来。”
随景没有带他见当今圣上,而是先带他见了自己麾下的其他几位谋士,在得到一番肯定与赞叹后,随景便匆匆入宫了。
席然看起来没多大影响,丝毫不担心的样子,行事不急不缓,与平日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