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停在两领地过渡地带的一处岔口,罗杰拽着斯帕尔克跳下,镇定地拉了拉衣服的下摆,大步走向岔口旁的小旅馆。
旅馆是熟悉的外表、熟悉的桌椅和熟悉的老板娘,她笑眯眯地看着罗杰,罗杰背着牛皮纸包裹的白蔷薇毫无胆怯地直视她呈现诡异紫色的眼睛。
斯帕尔克夸张地扭曲他的嘴型,只是说出一个单词:?
罗杰将白蔷薇握在手中,却没有打开牛皮纸。
手里只有一把弓的斯帕尔克缩在罗杰的身后,探出脑袋:“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
“‘勇者’罗杰·德林克沃特。”旅店老板娘打断了弓手的话,“需要来杯热牛奶吗?”
罗杰嘴角稍稍往下压:“谁是你们的老板?”
“老板娘”露出洁白的利齿,从指甲里弹出灰尘,一副拒不合作的模样。
对付这种魔物,只需要打他们脸就可以了,无论是字面意义还是深层含义——敢在他勇者面前玩(装)场(逼)面?
罗杰即将发动解封白蔷薇假动作威慑对方的套路时——
“德林克沃特。”
斯帕尔克浑身鸡皮疙瘩掉在了地上,他也掉在了地上。
罗杰吞咽一口口水,抬头对上正从二楼款款而下的女士,莫名心虚地后退一步:“尊敬的海伦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海伦靠在楼梯的扶手上,微笑:“还不是我恼人的弟弟——”她不美观、不皇室地翻了个白眼,“他又在给我找一个‘最大利益’的丈夫”似乎是抱怨或是埋怨,“还不如把我送给他的‘敌手’。”她的视线最终定在罗杰身上,“这都怪你,罗杰。”
罗杰作出九分遗憾一分后悔的表情,感叹道:“可惜罗杰更喜欢自由和金币。”
海伦扶着扶手,一步步走下来,笑容略微狰狞:“那你为何穷困潦倒,只剩白蔷薇和——”她瞥了眼躲在罗杰身后探头探脑的弓手,冷嗤一声,“一个毫无用处的伙伴?”
罗杰挺起胸膛,反驳:“斯帕尔克是一位勇敢的弓箭手。”斯帕尔克感动得悄悄抹眼泪,擦在了罗杰的背上。
海伦拖着深蓝色的长裙,仿佛流动在地面上:“那只是曾经。”
她回身迅速贴近罗杰,食指指着罗杰的胸膛,几近是心脏的位置。
罗杰前额的一缕头发飘动,又缓缓落在额上,他只是皱了皱眉。
“你也只是个过气勇者——”海伦毫不客气地说,“力量被封印,金钱转瞬即空,无人问津,声名惨淡,孤独终老”她的唇飞快地清晰吐出如同诅咒的词汇。
罗杰额角滴下一滴冷汗:至少他不用再担心已经发生的事情(没钱没名)和估计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无人问津:至少他还被“大债主”日思夜想着抓回去)。
海伦弹了弹罗杰的肩膀,眯起眼:“不要心存侥幸,罗杰。瞧瞧你现在的处境,罗杰。你竟然被一个男爵关押进那个又小又破的监狱,还需要别人帮你逃狱?”
罗杰耸肩道:“我是个守法的国民。顺便说一句,汉谟拉比男爵是无辜的。”
海伦冷笑道:“呵,罗杰,曾经的英雄变成靠打猎抵债的猎人——这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而且,如果你真的想要还清债务,向我弟弟屈服,不好吗?”
罗杰下意识地回复:“.”
海伦的眼眯成狭长的一条缝,犹如蛇狭长的瞳孔:“我记下了你的回复,我会如实告诉我那可怜的弟弟——你不是喜欢看他吃瘪吗?”
罗杰慌乱地摆手:“不,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海伦走到他身后,猛地凑近缩成一团的斯帕尔克,转动眼珠盯着罗杰的后背:“那你对我的弟弟,我们的国王,是什么意思?”
柜台前的“老板娘”匿笑,旅馆的烛台乍然腾起绿色的火焰。
“范妮,嘘——”海伦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的朋友噤声。
“老板娘”,即范妮,听话地双手捂住嘴,然而她的嘴角从手两边露出。
罗杰转移话题:“海伦公主,再一次?现在是,一个墓地女巫——”他瞄了眼范妮,握紧牛皮纸包裹的白蔷薇剑柄,“不知道国王陛下是否知情。”
海伦冷冷地刮他一眼:“罗杰,别逼我把你连夜塞进他的卧室。”
罗杰浑身一僵,冷汗直流:这女人真狠。好歹他还是她过去可能性最大的丈夫,当时她没得选,现在倒是他没得选。
海伦走到芬妮身边,搭上她的肩:“罗杰,不要那么生疏。进了这间屋子,没有人能知道我们谈了什么,你们最好也别告诉别人。虽然我不介意你们泄露,但是别人不一定不介意”
这就是罗杰当年远离宫廷的原因之一了,跟他们说话就是这么累。更别提那个话里有话话里有话话里有话的国王。
“那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罗杰强颜欢笑。
海伦问:“你答应了?”
罗杰耸肩:“不伤害无辜者,不破坏城市建筑,不掺和王室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