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眼前所见的便不再是那顶轻薄的纱帐了,入目是一间勉强算得上宽敞的陌生房间。
方才还有些迷糊的脑子瞬间便清醒了过来,容澜猛然撑起了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先前竟一直枕在他人膝上深眠。
他正想抬头看清那人的容貌,却被腹中翻涌而上的恶心感刺激得手脚一阵绵软,摇摇晃晃的又倒了下去。
雪白的广袖扬起几分,一条手臂迅速地横过来护住了他摇晃不稳的身体。
“……阿澜?”
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那片柔软的布料撤开来,容澜才瞧见了那人的模样——是祁疏星。
“……”容澜看清楚了这人的面孔,倒也顾不得腹中的难受,他挣扎着爬起来靠到了另一侧去。
如此一起身,容澜才发现自己此刻身处于一个布置得精致的车厢之内。
祁疏星乖巧的坐在原处不动半分,只是将担忧的目光投到了坐在矮榻另一侧的容澜身上。
容澜抬手抚上搭在肩膀上的披风,眉头渐渐蹙起:“你……”
“不必担心,我不曾碰过阿澜半分。”祁疏星微微一笑,他将声音放得很温柔。
倘若他人看见了祁疏星此刻的模样,恐怕会把下巴给惊掉吧!
“我并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祁疏星轻轻地说着,神色无比虔诚。
祁疏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将昭昭野心小心藏起,又将温软展露无遗。
十五岁的祁疏星,年轻、天赋异禀,自小便被身边的人捧着长大,有疼他的爹娘与长辈,有宠他的大师兄和同门,他是矜贵的祁小少爷,是骄傲的奉天宗少宗主。
“大师兄!”祁少宗主大大方方的走进了大师兄居住的庭院,他靠在回廊里望着院落里练剑的武痴师兄。
当大师兄收式望过来时,祁少宗主变脸似的换上了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苦哈哈的望着一边收剑一边走来的临星阙。
临星阙靠到了祁疏星身边,开玩笑道:“又是谁胆敢招惹我们的祁小师弟啊?”
祁疏星:“我爹打我。”
“……”临星阙打量着穿戴整齐、毫发无损的祁少宗主,“宗主只是摸了摸你罢?”
确实如此,祁寒声哪里舍得对自己的独子下狠手,就算是打也只是象征性的拍两声响的,只不过是听着清脆罢了,打在肉上是丝毫不痛的。
祁疏星只是哼哼两下:“声儿响,便是打了,他居然还是因为别人才打的我呢。”
临星阙一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祁疏星当然是要说的,他可就是为此而来的。他道:“我爹说,过几日会有一个贵客来访奉天宗。”
“这不是刚好三月份么!我爹要去上京赴饕餮会,就派了我去接待那个所谓的贵客,我才不要去呢!”
有贵客来访奉天宗的事情,临星阙是有所耳闻的。他思索了一会儿,问:“若是我没记错的话 ,那位即将来访的贵客……是含霜景行,容澜,对吗?”
祁疏星闻言连连点头:“嗯——就是他。”
“那可是传闻中很厉害的人啊。”临星阙说着,“据说是个难得的天才炼器师,还以一己之力肃清了荒废了十几年的流弥死城与血鲛海呢。”
“嗯,嗯……还身披霞光、一步一生莲对罢。”祁疏星拖长了声音补充着,他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传闻罢了,难道大师兄还真信啊!”
他那么说着,抬头便恰好对上了临星阙亮得仿佛能发光的双眼。这才唤醒了祁疏星的记忆——他这大师兄可是闻名全宗的怪力武痴,打遍全宗无敌手的存在,正是因为已经无人能与他对战,这才一个人躲回庭院练剑的。
祁疏星的眼睛微微弯起:“那不如——大师兄便替我去接待含霜景行?”
临星阙闻言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那么说,但也只是一瞬间,便答应了下来。
“那,到时候我就出去露个面便好,剩下的就交给你啦,大师兄!”祁疏星雀跃道。
年少时的倨傲自大,让他错走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时间飞逝如流水,容澜来访的日子如约而至。
矜贵的祁小少爷一身白色锦衣走得飞快,领着临星阙踏入了会客厅,刚跨入门槛便瞧见早有人站在厅内等候了。
青沽位于南方,三月份的天气已经很温暖了,而眼前这人竟还披着用于保暖的兔毛领披风,尽管穿得十分厚重,他的身形看上去仍是很清瘦的模样。
对方听见动静便缓缓地转过了身来,他怀中抱着绿眼睛的黑猫,清冷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祁疏星身上。
容澜眉目如画,恍若谪仙,可肤色却是病态的冷白,他面上没有一丝血色,唯独嘴唇是姝丽的丹砂红,他半个下巴埋入了深黑的兔毛领中,绛紫的披风显得他整个人愈发苍白起来。
初见时容澜望过来的第一眼,便让祁疏星挂念了一辈子。
从此祁疏星的梦境深处便多了一道清癯的背影,当容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