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经义者,又如何能够中试!”祝枝山摇头苦笑,非只会试,乡试也是一般,好友文徵明号称诗、文、书、画四绝全才,却屡赴应天府乡试而不中,应考之路比己更是坎坷。
丁寿不解:“朝廷既设三场,取士便当权衡三场试卷,为何独偏重于首场呢?”
************
“此话也未尽然,恩师东白先生为主考时便曾言‘校阅虽本之初试,去留实以中、末二试决焉’,乙丑科会试下官便有经、论、策三道答题被选作会试程文,那所谓考官只重首场之说,不过是一些不第之人自寻的托词罢了。”本科同考官,弘治十八年的进士于湛若水座上谈笑自如,怡然自得。
不愧是玩心学的,在二爷我的签押房里还敢高谈阔论,合着跑衣卫这里体认天理来着,丁寿心里嘀咕,面上和善笑道:“却是为何?”
“只因初学经义者便可道性命,而唯有积学富五车又通达世故者,方为济世之才,朝廷取士当以实学为先,湛某阅卷,只要该生学问渊博,洞悉时务,便是初场试卷略有瑕疵,也着量收录。”
丁寿抚掌笑道:“湛大人这般崇重实学,为国选材,实为朝廷之福,考
生之幸啊。”
“湛某职责所在,分属应当。”湛若水也不客气,对丁寿恭维坦然受之。
丁寿话锋忽地一转,又道:“那焦、刘二人又是如何中选?三场试卷之中哪篇可列为程文,湛大人可有教我?”
湛若水瞬时脸色突变。
************
“朝廷并非不知考官于科场之中偏重首场,忽视中、末二场之象愈演愈烈,也曾三令五申要考官取士三场并重,历年科举中也不乏有识考官力图求变,但还是难改其势。”同考官康海不同湛若水,并未矢口否认,只是抚案吁叹。
“明知取士之弊,为何又改之不得?”丁寿诧异,“难道考官等人还敢抗旨不遵么?”
“身为考官,非是不想,实有力所不逮之处。”康海自嘲一笑。
“刘公公常言我要多向德涵兄请教,不知状元公可否为我解惑?”丁寿揉揉眉心,嘻笑道:“看在刘公公面上,还请德涵兄直言不讳。”
提及刘瑾,康海眉宇间泛起淡淡一丝愁容,轻叹一声,徐徐道:“其一是因时间仓促,数千举子应试,三场试卷浩如烟海,只凭一二十名考官数日之间取阅收录,日力无余,故常有弃二、三场试卷不阅者……”
人家寒窗苦读,辛辛苦苦交出的试卷你们不看就扔了,太那个了吧,丁寿嘬嘬牙花子,追问道:“其二呢?”
“二则经义列为首场,有先入为主之念,彼时我等考官神完气足,可以潜心阅卷,待得评阅后场时,难免精力倦怠,心浮气躁,两相比较,自然偏重于首场试卷。”
这倒与祝大胡子说法有几分相符,丁寿挑眉,“可还有三?”
“考官为彰显才学,经义题目日益晦涩,不复洪武、永乐年之浑厚朴直,举子穷日夜,劳精神于首场空言,待二、三场实问时早已力穷智竭,如何能做得好策论,是以后两场试卷也不足以为收录之凭。”
“其四,经义之学为儒家经典,乃士大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本源,在世人心中分量强于其他,纵有人疾呼实学之用,亦难改人心成见。”
人心?哼,丁寿不屑一笑,“所以这四点便是科场之弊源?”
“还有第五,”康海伸出五指,“经义之题皆有四书五经与其传、注为据,相比较中场之‘论’与末场之‘经史时务策’,有更多凭依之处,考试官为免受人指摘,绝朝野之口实,故也乐将首场经义作为取士之凭。”
“这是否因噎废食了,只要心底无私,俯仰无愧,何惧流言蜚语。”
“康某如今坐在此处,不足以证明那并非杞人忧天之举么?”康海似笑非笑,乜眼看着丁寿。
丁寿凝眸望着自己的康海,嗤的一笑,“言之有理,既然话已说开,状元公也非外人,丁某便有话直说了,听旁的考官言讲,为了榜魁之事,德涵兄曾与王阁老有些争执……”
“不错。”康海坦言。
丁寿拄案向康海处靠去,轻声道:“那德涵兄以为,王守溪与梁厚斋是否会有舞弊之行呢?”
“若说王阁老重南而轻北,心中有私不假,但若说王、梁二公在取士之时罔顾国法,徇私舞弊,以奸邪无文之徒冒名登第,康某第一个不信!”康海拍案而起。
************
“德涵兄出来了!”
“对山,那丁南山如何询问得你?”
康海步出锦衣卫衙门,一众被传来问询的会试考官们蜂拥而上,七嘴八舌问个不停。
“只是随便问询了几句会试事宜……”
湛若水急拉着这位翰林院前辈的袖子问道:“那他可问及焦黄中与刘仁的试卷?”
“却是不曾,只问王、梁二公会试是否有舞弊之情,这岂不是无稽之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