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回去没有这么明显的地标,他鬼打墙了半个小时,才打了个电话,让吴雁在“马路边两棵树中间的路灯下”把他找了回来。
于是他又拉着吴雁去实地勘探出一张从家到医院、从医院到学校的手绘地图来。
吴雁像往常一样,委婉地表达了对儿子艺术细胞的惋惜,平日里只当做耳旁风的吴桥一,这次却莫名其妙屈辱起来。
其实这屈辱表现得并不明显,只是冷着脸快步拉开了和吴雁的距离,但一看到岔路口,就又低头认怂,乖乖缩回吴雁的手边了。
只是这么一个动作而已,吴雁却惊喜了半宿——他的儿子这样表现得像个人,而不再是块对外界刺激毫无反应的木头了。
此时,这块刚刚觉醒人类意识的木头同学正独自走在上学路上。
他对情绪的接收与反馈,通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延迟,比如现在,一直等他走到看不见住院大楼,他才慢慢想起,自己今天要一个人了。
不只是一个人走,还得一个人听课、一个人写作业,遇到困难需要自己向别人求助,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自己来打点了。
刚才因为佟语声而明亮起来的心情,终于后知后觉地颤抖起来。
他已经完全不想再往前多走一步了。
吴桥一慌乱地拿起地图想往回跑,却发现,自己手里的这张图,只画了怎么从医院走到学校——
掉个方向,他就完全看不懂了。
蹲在路边自闭了三分钟,他还是颤抖着拿起地图,朝着箭头指着的唯一一条康庄大道走去。
到了学校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已经蒙了一层细汗——就像第一天误打误撞走过来一样,只是现在班里没有佟语声等着他罢了。
他失落又烦躁地钻回位子上,此时正在早读,周围人叽叽喳喳的读书声吵得他头疼。
好几次想掀桌子,但又怕佟语声怪他,就改成了悄悄用手抠起了桌子皮。
他打开书包,发现自己忘了带课本,偌大的剑桥包里,只有一本孤零零的《花间集》。
吴桥一一看到这三个字就一身冷汗,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把书推到了桌角。
正要枕着书补个觉的时候,他看见那书缝里冒出了一小截叶柄。
他伸手慢慢把他抽出来,一片火红的梧桐叶子就躺进他的手里,似乎正对他说:
“我们玩飞花令吧!”
吴桥一险些吓到直接扔掉那片叶子。
那叶子在空中转了几圈,差点掉到地上,吴桥一赶紧手忙脚乱接住,又宝贝地捧进手心里。
行吧,玩飞花令也行,吴桥一闷闷地想着,随手翻开一页——“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他选了个“天”字,低下头,和这片树叶玩起了飞花令,一个早读就这么混了过去。
下课,前排的丁雯转过身来,看向他。
发现她的目光移过来,吴桥一慌张地看了眼右手边,这才反应过来,丁雯就是要跟自己说话。
吴桥一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低下头,准备装死。
丁雯却敲了敲他的桌子,似乎是跟他杠上了。
“佟语声怎么了?听说他昨天在考场上吐血了?”丁雯问。
听到佟语声的名字,吴桥一才骤地抬起头,作了一番思想斗争,才点点头,紧接着就又垂下目光。
“他现在怎么样?”丁雯又问,“住院了吗?还能回来上学吗?”
这人问题怎么那么多,吴桥一听得一阵烦躁,刚想低下头,逃避问题,就又看到了桌上那片叶子。
那叶子说:“别人问你问题要回答,不然很不礼貌。”
于是吴桥一只狠狠叹了口气,说:“住院了,暂时回不来。”
丁雯便一脸担忧地转了回去。
吴桥一松了口气。
但一想到过不了多久就要公布的联考成绩,他又忍不住紧张起来。
前排,衡宁刚背完今天的课文,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他虽然每晚都去温言书家补课,但却不敢因此对打工的事情用半点怠慢。
父亲最近在化疗,花钱如流水,但凡懈怠半天,他们一家可能就会塌下去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熬到将近到两点多才睡,哪怕是他这样精力过人的人,也根本扛不住这样长时间的身体透支。
他疲惫地把头埋进臂弯里,却又不敢睡——浅尝辄止的睡眠只会让身体更加痛苦,他晃了晃脑袋,又伸手去拿抽屉里的习题本。
正当他的太阳穴在控制不住地跳动时,一边的温言书凑过来,轻轻开口:“你最近是不是压力有点大?”
这句话最开始是自己问他的,衡宁叹了口气,摘下眼镜,不置可否。
这时,那人塞给他一只耳机,朝他摆摆手,让他压低点,别被其他人看见。
衡宁便下意识接了过去。
那人还没开始放歌,衡宁看了眼他手里的MP3,便问他:“你不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