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若即若离的上课铃刚好从远处荡过来。
这堂是体育课, 佟语声看了看自己有些发抖的小腿。
他从确诊那天开始就没上过体育课,吴桥一粘着他,便也就没去过操场。
不知道这堂课他怎么过的, 佟语声撑着下巴从阳台上往外看去。
班级里,男生们一个个抱着篮球跃跃欲试,长发的女孩子们也摘下橡皮筋,把辫子挽高盘起。
体育课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 都是调节放松的绝佳时机,但吴桥一并不感兴趣——他似乎根本没有要参加集体活动的自觉。
前排的程诺拍着篮球在教室内绕了一圈,刚吆喝着一帮兄弟伙准备去抢篮球场,回头就看见孤零零坐在位置上的吴桥一。
于是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老吴,出来打球啊?”
吴桥一没听过“老吴”这种叫法,根本没觉得那人是在喊自己,继续埋着头,笃笃笃戳着桌子。
但程诺热情似火,直接猴儿似的跑回来,翻到自己的桌子上坐下,低着头问他:“出来玩呗,我听佟语声说你体育贼好。”
听到佟语声的名字,他才像是被激活了,缓缓抬起头。
班里的人稀稀拉拉已经快走完了,程诺回头看了一眼,催促道:“今天又没人陪你在班里待着,来咯。”
吴桥一刚准备无声拒绝,那人就拿出杀手锏来:“佟语声让我监督你,你要不出来我回头就去告状了啊。”
吴桥一便“哗”地一下起了身。
这是他在国内参与第一堂体育课,素未谋面的体育老师盯着他打量了半天,似乎在想这是哪儿来的插班生。
直到他点名,象征性地喊了一声吴桥一地名字,程诺就哗抬起手,指指吴桥一:“到!”
原来是你啊,体育老师感慨起来。
一整堂课,吴桥一都一个人缩在最后面,非常敷衍地学着广播体操。体育老师了解过他的情况,没怎么为难他。
自由活动,程诺又拍着篮球飞过来:“来,我们队正好差个人!”
说着就把篮球扔给了吴桥一。
吴桥一看了一眼,往后撤了一步,“啪”地把球停在脚下。
在四周人迷惑的目光中,他一抬腿,“砰”地一声,把篮球踢飞起来。那篮球“咻”的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然后稳稳地从篮筐正中落下。
——三分,还是个空心球。
程诺站在场外,瞳孔震颤。
吴桥一看向他,轻轻点了点头:“我不会打篮球。”
看出来了,毕竟是贝克汉姆的老乡,术业有专攻也挺正常。程诺惊恐地把球抱回怀里,半句话说不出来。
这人可以玩玩杂耍,组队确实不行,程诺惊慌失措地捞着球,满场找人组队。
跑道上,衡宁摘了眼镜睁跑步,程诺看着他手臂上的线条,立刻闻风而动:“衡宁!”
衡宁转头,眯了眯眼,伸手接过球,迈着步子从跑道飞向球场——三步上篮,直接进球!
程诺笑起来,他就知道这人会打,伸手刚要捞过他的肩膀,衡宁便又把球塞回他手里:“我有事,你们打。”
在程诺悲痛的目光中,他又重新戴上眼镜,径直走向花坛边独自坐着听歌的温言书。
这人性格其实挺好的,但似乎人缘总是很一般,好朋友佟语声住院之后就更显得孤苦伶仃了。
他从地上捞起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远远递给他。
“谢谢。”温言书抬起头,摘下耳机,眼里短暂亮了一下,“我不渴,你喝吧。”
衡宁能感觉到温言书这段时间萎靡不振,他看起来太瘦了,衡宁心想,或许不吃早饭、不爱运动的人就容易没有精神。
他拧开水,咕嘟咕嘟喝了两口,说:“你早上不能不吃早饭。”
温言书便低下头:“好。”
看他心情不好,衡宁又伸出手:“耳机分我一个。”
温言书愣了愣神,又乖乖地把耳机递过去。
里面放的是王菲的《笑忘书》,在唱:
“将这一份礼物,这一封情书,给自己祝福。可以不在乎,才能对别人在乎……”
衡宁问他:“你能听懂歌词吗?”
温言书摇摇头:“听不懂,情歌都这样,听听调子就可以了。”
“这哪是什么情歌?”衡宁笑起来,“这首歌是说,要对自己好一点,即使不被别人爱着,也要学会爱自己。”
温言书愣了愣,低头去看屏幕上飘过的歌词。
“更何况还是有人爱你的,不是吗?”衡宁又递给他一颗糖,“以后别忘了吃早餐。”
温言书没忍住,眼泪啪啪掉下来。
“好。”他说,“我会好好吃早餐的。”
衡宁看着他突然崩溃大哭,却也毫不意外,递给他一张纸巾擦眼泪:
“以后上学也一起走吧,我到你家楼下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