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了家属可以探望的时间,一家人火急火燎地换上了探视服,走进了重症监护室。
此时的佟语声,正迷迷瞪瞪睁着眼睛,手臂上正输着液,全身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
他的表情是难以克制的痛苦——麻醉消退后,全身上下的不适感和疼痛感都悉数苏醒,这又是一场极其难熬的折磨。
似乎是听到开门声,佟语声的眼神瞬间亮起来,目光努力想往门口看去,但无奈,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
一家人收拾好情绪,尽可能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他。
几乎是在走进他视野里的一瞬间,佟语声的眼眶便骤地红了起来,胸腔的起伏也肉眼可见地剧烈起来,表情里的痛苦却非常努力地收敛不见。
一边的医生伸手帮他擦掉眼泪,小声跟家人说,他现在不能情绪起伏太大,暗示他们尽可能克制。
姜红赶忙背过身去,把自己眼角边的眼泪擦干,生怕影响到儿子的状态。
就在脱离她视线的几秒时间,佟语声狠狠闭上眼,偷偷摸摸表达着痛苦,接着又看向老爸,弯眼笑了笑。
他轻轻眨了下左眼,意思是让他们帮忙瞒着妈妈,别让她知道自己方才忍不住难受了。
佟建松和吴桥一见状,除了心疼也不敢说出半个字来。
姜红转过身来,佟语声的情绪也完全收敛住了,笑吟吟对着她看。
姜红忍耐着琢磨了半天,才勉强笑着挤出两个字:“加油。”
临走前,护士在佟语声手边放了张笔纸,让佟语声给家里人说两句。
他躺在原地,努力动手,一笔一划写了两个字:“不痛。”
末了又看向神情吴桥一,画了个笑脸。
佟语声在吴桥一家过夜的时候,就看到过这人日历上的涂鸦,那时候,那满满一面都是丧丧的哭脸。
他便想着,什么时候能让他画出笑脸就好了。
吴桥一看着那笑脸,愣了好久,才扬起嘴角,露出一个非常温暖的笑意来。
佟语声也忍着痛弯弯眼睛,手下又画了一个字:“帅。”
末尾还勾了一个小爱心。
吴桥一便也用手指回了个小心心给他。
焦虑感在离开病房的前一秒减到最轻,一家人似乎觉得总算熬到了头,他们已经开始商讨结束之后的美好生活,吃什么好的,去哪里旅游。
直到一周后,一个稀松平常的早晨,一家三口正在楼下买了早饭带回病房吃,医生突然找到佟建松,神情严肃地说,佟语声的肺部出现了感染,情况有些危急,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佟建松拿着那一张病危通知书,整个人似乎瞬间从天上掉到了地下。
“怎么……?”佟建松组织了一下语言,结巴着说,“昨天还好好的……”
姜红的脸色也瞬间惨如白纸,紧绷着身体盯着医生,眼神却半点不敢落在那张病危通知书上。
“血液里各项指标来看不算乐观,心率和血压都在往下掉。”医生说,“我们在努力维持他的心功能,也在寻找相应的药物帮他控制住感染,但你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一听到最后一句话,姜红瞬间感觉天崩地裂了。她几乎整个瘫软下去,要跪着给医生磕头,求他一定要帮帮忙。
佟建松和吴桥一两个人慌忙把她抬到走廊的长椅边,就看她无声无息地掉着眼泪——
在医院这样的环境里,她连哭泣都不敢大声,生怕惊扰到了和儿子一样需要静养的病人。
“早知道就不来了……”姜红通红着眼,不停地重复着,“要是不来,也不至于这样……”
要是不来,以佟语声的身体状态,应当还能活个两年,而肺移植手术则像是一场倾家荡产的赌注——成功则通往生路,失败则满盘皆输。
佟建松的情绪也很难压得住,他一边安慰着姜红,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蔫了下去。
人在ICU,透明的一扇窗却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纵使他们有满腔极致的虔诚,却无法给予对面一丝一毫的帮助。
吴桥一也坐不住了,跑到玻璃窗前看着。
他已经看不见佟语声了,哪一方小小的病床正被一群医护围住,这样的遮挡更让他想入非非——
万一他就此告别,那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无法相见?
想到这里,总是身处在尚不寒冷的初秋,他的全身也忍不住地开始发颤。
这一天,一家人都没闲着,医生给他们开了会,告诉他们感染佟语声的是一种耐药菌,目前市场上的药物都很难控制,说有几个还在临床试验阶段的药物,问他们愿不愿意赌一把尝试一下。
被逼到绝路上的人是根本没有选择权的,他们连连说可以,又忍不住跟着去病房外看了一眼。
此时的佟语声依旧没有能离开插管,昏迷中的他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因为高烧而泛红的脸上堆满了难言的苦痛。
只是这么一瞥,门外的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