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的窗户没有关,溅进来很多水,打湿了原本洗好的衣服。
凉席上爬了只指甲弯弯那么大的小飞虫,扭着屁股费劲寻找着出路,摇头晃脑。
手机里的信息一个劲地弹出暴雨红色预警,燕子跟他发来了一条很长的短信,字很多,热热闹闹挤挤挨挨地在一块。
“我觉得我之前都太不现实了,回到老家之后我准备听我二舅的攒点钱做别的事情,彻底金盆洗手,以后不干了。认识你很高兴,但我们好像并不是一路人,我拼了命地想要融进去你的生活,想要跟你做朋友,但是我们似乎从骨子里就截然不同。也不知道你到了最后,究竟对我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呢。”
“总之谢谢你,总之认识你很开心,总之……对不起。”
“真的很抱歉,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苏知云看到最后的很抱歉三个字,关了手机,遮眼躺在沙发上。
燕子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蓝牙音响还一无所知地在一旁欢快地放着歌。
Was that your voice or was that me
那是你的声音还是我的
Dirty Dustin
肮脏的达斯汀
Said he saw him
说他见过他
Playin'ball with Dizzy Jim
他和醉酒的jim玩球
苏知云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的事情,具体时间是初中,还是高中,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他那个时候很喜欢金鱼,觉得金鱼很漂亮,像捋碎的金箔纸,于是特意在二楼的房间里用一个大玻璃缸在床头养了两只,每天按时按点喂饲料,风雨无阻。
但却总是养不活,金鱼死得很快,鱼缸里的鱼接近一礼拜一换。
王婶那个时候就时常一边帮他收拾掉垃圾桶里的金鱼尸体,一边用叹气似的口吻嘀咕:“别人养金鱼是勤换水,小少爷是勤换鱼。”
她小声地抱怨,又不敢讲太大声了,带有一种近乎宠溺意味的自言自语,无可奈何。
苏知云是知道王婶会帮忙收拾房间里的垃圾桶的,家里的那些人里也只有王婶会进去他的房间。
苏家的房子二楼的景色极好,打开窗户就能看见小区里红瓦白墙的小洋楼,精致些的家庭会在院落里种许多花,一年四季都姹紫嫣红,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偶尔到了夏季傍晚,落日磅礴,璀璨金色一路儿烧到天边去,还能闻到空气中有馥郁的栀子花香。
那只蠢得连主人都不认了的串串金毛在花园里扑腾,低吼着乱窜,四处撕咬,一副活泼可爱的蠢相。
苏知云伸出手,看见雪白天花板的边缘泛起一层层涟漪,像金鱼翻肚皮了一样圆滚滚地鼓胀起来,他眨了眨眼睛,觉得好像又回到了自己从前的房间。
伸手去捞,只捞进空落落的风,攥紧的掌心里是湿润的雨气。
这里不是以前的房间,也不是以前的家,甚至不是以前的城市。
王婶很早之前就从苏家辞职不做了。
他养的最后两尾金鱼早在高二那个暑假因无人照料彻底死了。
乐乐被苏天麟收养,已经不认识他了。
巨大澎湃的孤独潮水似的突然涌来,铺天盖地将他淹没。
苏知云将头埋进被子里,心脏好似被人蓦地揪紧似的,喘不过气。
……
到了晚上的时候也没等来顾泽欢的电话,更没等来他回家。
苏知云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微蓝的亮光映在他的脸颊上,眉睫投下乌黑的影子。
然后他的手机终于收到来电了,是一个标记着归属地来自境外的电话。
苏知云接听了,那头是个年轻男声,带着分不出地方的口音,有些生疏而结巴地讲:“你儿子脑溢血了,现在要动手术,我是他班主任,刚刚把他送到医院,你现在汇钱汇到xxxxxxx这个账号,孩子马上要动手术了,医生催得急。”
他倒糖豆似的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心情紧张地等待着苏知云的答复,大部分人在这一步就会挂断了,因为这骗术拙劣又简陋,显而易见。
他在那头默默祈祷着接电话的不是一位消息灵通,具有脑子的年轻人,最好是那种大字不识,跟不上时代发展的中年妇女或者中年男人。
那种人最好骗了。
“哦,这样。”
对方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这声音听起来还很年轻,年轻到甚至像不会有小孩的年龄,没有什么经验的骗子打起了退堂鼓。
这种是最不容易上当的,而且大概率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
男骗子几乎要以为这一单一定要跑了,心灰意冷地准备挂断电话,一切却在突然峰回路转,春暖花开——“你的账号是多少?”
“啊?什么?”
他